西洲,楼兰。
段露白坐在一个火堆旁,借火焰取暖。
火焰很是稀薄,好像只要一点点的风吹来,就能将这一团火所吹熄。
这时,一阵急促的沙沙声响起。段露白缓缓抬起了头,却看见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骑着浑身漆黑的骏马奔了过来,扬起了一阵尘土。
可那马奔至段露白身前数步之遥时,就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轻轻地低吼了几声,当场就断了气,归西了。
段露白一愣,朝少年怒道:“这是我从西凉带回来的汗夜马,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狠心,把它给累死了?”
少年大口地喘着粗气,连忙摆手道:“师父你可就别嚎嚎了,大事不好啦。洛师弟他……快死了。”
段露白大惊:“什么?什么时候?”
少年急促道:“我也是刚刚才收到信鸽,好像在今日卯时,洛师弟过柳月七剑第四关卡时,遇火啼剑涅槃,洛师弟奋命相搏,强行吞没涅槃剑气,剑脉受损……”
段露白摇了摇头,满脸痛苦:“你退下吧。”
少年惶恐地问道:“师父,怎么办?”
段露白道:“我……自有办法。”
少年眼圈有些发红了,情绪激动,拔下了腰上的黑白相间的剑,怒道:“娘的,我要去姑苏宰了柳求凰这混账!”
“你给我退下!!”段露白罕见地发怒了。
少年一怔,他还想要驳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只得悻悻收了剑,蓦然离去。
在少年离去之后,段露白的脸色又归于了平静了,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扭头看了那倒下的骏马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满眼惋惜。
片刻后,段露白已将马腌制入味,正架在火堆上烘烤。他看着那一团火焰,想象着凤鸟涅槃的样子,不禁失笑。
“竟能令火啼涅槃成凤啼剑。柳藏孤,可真有你的,为了对付我,养出了这么一个孽种。”段露白冷笑道:“可惜呀可惜,世人皆知天下宗师之武,我当年独占九十九,却不知,天下奇物,我坐拥万千……放心,我的徒弟,怎么会这么轻易死去呢?”
“虽说太早了些……”不知怎的,段露白忽然就感慨了一声,又抬起头来,望向南方了。
……
次日清晨。
林间阡陌,一座小茶摊上。
一位三四十岁的公子正坐在茶桌旁,细品着带着姑苏特有的烟火气在其中的碧螺春茶。
整个茶摊就他一人。他品茶的姿势虽奇怪,但很是优雅,没有多余的一点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半盏茶下肚后,没有一滴水落在桌上。
此时,一只信鸽飞来,因为太过慌乱,鸽子落于桌子上时还不断扑腾着翅膀,将剩下的半盏茶所打翻,茶水倾洒了大半个桌面。
公子倒也不恼,他温和地捧起了鸽子,柔和地抚摸着它被茶浸湿的羽翼。甚至还放下了公子的价值,用衣袖为它擦拭羽毛上的茶水,用口吹干残留的湿意。
鸽子很是欢快。它负责送信这么久,路途劳累,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关心自己的呢。要不是自己是一只公鸽,不然准要爱上这个公子。
可就在可怜的鸽子臆想着这跨性别跨种类的爱情时,一柄细小的利刃突然就割破了自己的脖颈。
公子取下了鸽子腿上的信封,就将它的尸体弃置到了杂草中。随后拿出块布匹擦了擦指刃上的鲜血,收刃回指鞘。原本对鸽子温和的他,现在看着鸽子就像是一个洁癖在看着一个肮脏的东西,既有着嫌弃,也有着它将自己弄脏了的痛恨。
收拾完毕后,他展开了信,并轻轻读出了信上的字。很简短的四个字。
“痴心妄想。”
公子读罢,轻轻一笑。
是的,劫心公子收到了林淮漫的回信。只不过并不是在林淮漫所想要送往的巴蜀之地,而是在姑苏。
“公子,久等了。”此时,一阵清晰冷厉,但又不失柔和的女声从侧边幽幽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