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上差,罪民有一亲兄,名曰‘钱桬’,罪民敬之、亲之,手足情深可昭日月!然,家父钱塬,唯爱侧室,即家母一人,妒忌之心尤甚烈火,竟连亲生骨肉都不予入眼……家兄进言,却遭家父鞭笞百,几近丧命!待伤势稍愈,便连夜离家,愤而从军,经年载,不复相见!而后相聚卫城仓礼一城,却依旧分隔两地……罪民悲乎!”
言及此处,钱浣的身体已抖如筛糠,特别是眼睑的位置,此刻正剧烈颤动,不过好半响过去,钱浣终究还是没能睁眼,只是流下了两行泪水——看得出来,钱浣对自己这个亲哥那是相当敬爱,不然也不会在意识无序的情况下依旧深情落泪,几乎快要突破暗示之境。
唐江生没有兄弟姐妹,家庭亲情感受的也不多,毕竟在他记事之前,其父已经失踪在村岸的素苍江上,记忆中只有母亲的音容笑貌还铭记于心,就算后来在天明宗藏书阁内阅读过描述手足亲情的相关书籍,唐江生也无法深刻领会理解——然而就是此时此刻的现在,唐江生的内心正因钱浣而震动不已!原因无他,钱浣流下的眼泪并不是普通的清泪或者热泪,而是肉眼可见地泛红,仿佛渲有红花染料一般!
“到底是多么深厚的情感,才会像这般流下‘血泪’?”
唐江生不禁感慨万千,对钱浣跟钱桬的关系有了一个新的认知,同时也对漪澜、钱浣母子的家庭有了一个大概的,还不算完整的猜测。
“一日,罪民奉家父、家母‘阖家团圆、共饮共食’之命,前去武车大街找寻家兄……人虽在,但不知为何,竟是一副六神无主、魂不守舍的茫然模样!几番探询呼唤无果后,罪民思乃‘姬生’所致,正欲破门而入,详问其因,不料却被家兄一招制住,且动弹不得……”
听闻这话,唐江生内心情不自禁地“咯噔”一响,一股既不安又不祥的感觉凭空而生——不为其他,就为钱浣刚刚所述,唐江生虽然亲眼见到,但只要稍加联系钱浣在屋内所欲行之事,还是能够在脑海中复原当时的情景,而且从时间上来看,貌似也没有对不上的地方。
“圣人言,‘仓禀实而知礼节’,卫国仓礼城,便是取自这层含义,然而有的人活着就跟嗡嗡乱叫的臭虫没两样,整日除了作奸犯科、横行霸道,就是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红口白牙张口就诬陷罪民跟家兄是因争夺一女人而大打出手——那个叫‘姬生’的修士,他是‘女人’么?他就一饕餮怪物!这还不算,最令罪民气愤的,倒不是那些道听途说、不明真相的群众以讹传讹,而是一群好事者仗着‘言不追责’的律法排除异己,仗势欺人,唯恐天下不乱!罪民忍无……!”
说到这里,钱浣痛心疾首的叱责忽然戛然而止,周围的环境重新归于平静,就好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而钱浣什么话也没说似的。
没有错,钱浣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唐江生主动停止了这场查责问审……至于原因,则是多方面的,以致于不得不立即停止。
第一,钱浣的情感波动太过强烈,已经到达暗示手段的临界点,随时都有可能突破控制,而以钱浣目前的身体状况,那将会把他体内仅存的一点气血心力消耗殆尽,睁眼之际,便是命丧黄泉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