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码不会下雨。”
“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考虑的?”
“时间上,得对准了。”
三个人各自拿出一个沙漏,开始计时。
“距天亮差不多也就一个小时了,从现在开始,正式启动潭州之战!”
天际边,刚刚吐出一丝鱼肚白的亮光,潭州城上的巨鼓便被擂响。
望着远处一片乌黑的权国军队,站在城墙之上的伯颜,身躯禁不住的微微颤抖。
不是惧怕,也不是担忧,而是大战之前的一种激奋。
权国军队,终于肯发起决战了!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能与权军主力一战,灭掉其一半的主力,元军便有了逃脱生天的机会。
否则,在潭州继续耗下去,粮草一旦用尽,后果难料。
权国军队,越聚越多,让伯颜感到意外的是,竟然看到了权军的帅旗!
看来,权国军队似乎想要毕其功于一役了。伯颜嘴角不由地挂出一丝冷笑。
这些天,他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始终不遗余力地阻止权国军队建立营寨,就是为了断绝他们在战场之上,据寨而守的退路。
只要权军主力敢进入战场,唯有死战!
潭州城门大开,元军主力汹涌而出。
进,可与权军主力死战;退,能依城消耗其兵力。大战未启,元军便占有了地利的优势。
披挂上马的伯颜,眼中再无任何犹疑,催马在前缓行。身后,是两万结成圆弧阵型的骑兵,两侧各有一万步兵方阵紧随。
转眼之间,双方军阵相隔不过三里。“李”字帅旗,在微风之中轻轻摆荡。
城墙之上,进军的战鼓被催响,从缓到急,由弱至强,直欲荡破天穹。
伯颜回首,只见城头之上,一身戎装的忽必烈双手执捶,正奋力而鼓。
伯颜在马上躬身一拜,再回身,看着已经相距不足二里之地的权国军队,单臂朝前一挥。
“杀——”
身侧元军,齐齐发出一声冲天的怒吼。两支千人骑兵率先而出,向权国军阵冲杀而去。
没有任何的试探,元骑在奔驰之中,渐渐散开,曲折而进。
轰轰炮声响起,数十枚炮弹同时飞向这两支元骑,而后砸落。大部分落于战场之间的空地上,少数刮到人、马,便掀起一丛血花。
元骑不为所动,依然操纵着战马,奋勇而进。
随后,又有五支千人骑兵冲向战场。随后,是两万步卒,在呐喊声中,昂然而进。
此时,第一支骑兵刚过炮击区,紧接着就是如雨的弩箭。哪怕带着臂盾,这支千人骑兵也挡不住权军弩箭的覆盖式射击。
能撑到权军阵前的,一骑也没有。
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元军急于贴身缠斗的决心。
第二批冲至阵前的四千元骑,在急速的奔跑中汇集成一支巨大的箭矢,向几乎近在咫尺的权军帅旗冲杀而入。
砍了帅旗,破其阵势,此战绝对可以大胜。哪怕杀不了主帅,逼其后退,元军也可以趁着乱势与其绞杀。
眼见接战在即,权军前阵突然呼啦啦地咧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支五百人的骑兵似乎从地狱里冒出一般,突然出现在元骑面前。
这五百骑,战马全甲。
骑兵头戴兜鍪,脸遮面甲,脖有顿项,身有肩吞、胸甲、袍肚,臂有掩膊,脚踏拕泥遴,手持柘木长槊。
具装骑兵!
一声声惊惧的怒吼从元骑之中破口而出。
伯颜心里一紧,他根本就没能预料到,在近千里的追击之后,权国军队竟然还能运来五百具装骑兵的铠甲。
战船?
伯颜看着湘江之上,一眼望不到头的船舰,心里闪过一丝懊恼。
撤是根本不可能的,只有咬着牙死拼。
权军重骑,如斧斫朽木,斩向元军骑兵。元军骑兵只能竭力散开,避其锋芒,被迫再次面对两侧似乎永远也不会停歇的弩箭。
令人牙酸的劈杀声不断响起,重骑掠过,留下一地残肢断臂,与哀哀而鸣的元军战马。
一个照面的冲杀,元军骑兵又倒下了千余骑。
但是,透阵而过的权军重骑,面对的却是即将冲至战阵的元军步卒。
重骑对轻骑,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但是重骑对步卒,便若巨象迎战蚁群。一旦被缠住,便很难全身而退。
在阵前划过一个长长的弧度,权军重骑直接退向后阵。
也许是元军拼尽全力的士气,远远超出了权国军队的预料。当死伤惨重的步卒突破至权军阵沿时,权军帅旗,终于开始向后挪动。
潭州城上,战鼓愈急。
又有一万骑兵蜂拥而出。
伯颜微微地皱着眉头。
元军对权国军队数日不眠不休的袭扰,令全军疲惫不堪。这一万人,已经是潭州城内,除了陛下的亲军之外,唯一一支还有些许战力的部队了。
陛下,这是要毕其功于一役吗?
十余面战鼓,被同时擂响。
伯颜甩了甩头,将一丝疑虑强行排出脑海,斜指弯刀,领着这一万骑兵向权军冲杀而去。
权军阵中,金锣之声敲响,无论步骑,开始如潮般向江岸退去。
“轰——”
突然一声炸响,如旱地巨雷,地动山摇。
甚至整条湘江,都在微微颤抖。震荡的江水,打着慌乱的漩涡,四处奔涌。
战场之上,元军所有的战马都如疯了般的嘶叫狂奔,有些甚至直接抽搐着瘫软倒地。
不顾跨下惊慌的战马,伯颜努力地扭着身子,往爆炸声中看去。脸上随即现出了极度的愕然之色。
潭州城墙,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