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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中变得寂静无声。
我与张旭豪各自一方,像两个江湖高手,彼此各怀心事,都等着对方先出手。
我心神内敛,想着他刚才的话,暗暗吃惊。
这人太过恐怖,或许一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您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懂。”我故意盯着他。
“难道你不是杜老板?”张旭豪含着笑意,似乎看穿了我。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我再次警惕起来,心里惴惴不安,看来今天是躲避不过了。
“独一角?”张旭豪蠕动着嘴唇,啧啧道,“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如此神奇的地方和人,我都想要去看看。”
我的职业大众根本不知道,然而张旭豪竟然说出了我的出身,心里更加紧张。
我疑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张旭豪整理了下衣服,“要不是金蝉寺的三禅大师所说,我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一颤,觉得不可能。
三禅和尚自负甚高,怎么可能委身军阀,更何况金蝉寺一直受到龙总统的庇护,更不可能转投向他人?
张旭豪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阿弥陀佛,杜施主,我们又见面了。”三禅和尚径直走了进来,风神俊秀依旧,丝毫没有留下那晚的狼狈痕迹。
他看着我,神情肃穆,令人猜不透。
“大师请坐。”张旭豪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佣人。
那些佣人忙奉上茶水,让后退了出去。
三禅和尚称谢,也不客气,坐在了沙发上,阖着眼睛,片刻间仿佛进入了入定一样,并没有在意我们。
奇怪的是,这次三禅和尚竟然没有为难我。
张旭豪干咳了声,向我认真道,“实不相瞒,我只要杜老板帮我一个忙即可。”
我确实很想要知道,张旭豪处心积虑,究竟为了什么。
但是也知道,这人太过可怕,至少他是第一个骗到我的人,以至于落到了现在的处境。
可是拒绝也不能太过直白,于是望着张旭豪道,“督军大人说笑了,我人微言轻,又有什么能帮上您的?”
张旭豪摆了摆手,十分笃定道,“不,你能帮上忙。”
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牛皮伞上,闪现出在报馆看到的深邃,凝重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情和黄家有着莫大的关系,而这件事情也关系这督军府的未来,无论从哪一方面,都不由我不这么做。”
我好奇起来,果然和黄家有关,那就没有理由拒绝了,毕竟我的目的就是找到东硕,而委托人的黄裕。黄家唯一的女儿!
“既然督军大人这么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想要知道,东硕是否被你关押了起来?”
张旭豪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他面容逐渐显现懊恼,似乎对旧事重提充满了怨恨,颤抖道,“他怎么可能被我抓住呢?我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什么意思?”我惊奇起来,想到自己被张旭豪欺骗的经过,有些震惊了,什么人还能欺骗张旭豪?
他太过深沉,心机无边,我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又是假,总觉得深不可测。
“实不相瞒,在黄家还没有发达前夕,黄家的父辈黄世发,险些被饿死街头,当时我父亲和家里闹别扭,做了一名巡逻兵,正好遇到了他,不忍心一条命就此陨落,于是好心救治。我父亲生性豪爽,等黄世发好转后,二人一见如故,从此引为知己。在不断的相处过程中,我父亲慧眼识珠,发现这人是难得的经商天才,于是乎,二人结拜成了兄弟,当下二人相互通报了家事姓名,之后各奔东西。”
我望着侃侃而谈的张旭豪,看他的样子,遥思先贤,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并且被他所说的内容完全吸引,毕竟这故事的主人公中,有黄家的家主。
我仔细听着,想要从中窥得张黄两家的前因后果,不觉间,忘记了三禅和尚的存在,也坐在了沙发上,盯着踱步阐述的张旭豪,仿佛他就是茶馆的说书人,而我不过是贪恋清闲的闲客而已。
张旭豪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这一别后,在第二次相遇中,我父亲已经是从爷爷手中接过督军之位的年少军阀,而黄世发,不过是龙总统狱中的囚徒而已。我父亲惦念兄弟之情,了解后,才知道,黄世发竟以经商为油头,欺骗了龙总统一笔钱财,为此龙总统一怒之下,决定将其枪毙。我父亲当下求情,并愿意替此人担保。”
“当时民国时代混乱,各省军阀有了异心,各自为政,甚至相互图谋,龙总统刚从父辈手中接手大局,眼看着地位不稳,为了拉拢父亲,当时同意了。黄世发为了感念我父亲,竟豪言道,如果自己能得到本钱,一年之内,一定还上龙总统的钱,并且聚拢天下财富,为我张家所用。”
“我父亲是知道黄世发的能力,信以为真,并将龙总统拉拢而下放给安西军的一批军饷,给了黄世发当做本钱,令其去实现自己理想。黄世发为了感念父亲大恩,当下承诺,如果他聚得天下财富,定然大力支持我父亲。确实,军阀虽为军阀,但是也要大量的钱来支撑军队,如果真能这样,那对我父亲来说,何尝不是件好事。”
“不得不说,我父亲确又识人之能,黄世发在一年以后,竟再次来着我父亲,当时我已经出生,黄世发带着怀孕的妻子前来安西,同时也带来了滔天的财富,不但将所有的钱偿还,还给我父亲捐献了一笔不可估量的军饷,为此我父亲大喜过望,当下两家便定下约定,如果黄夫人生下是男孩,相互结为兄弟;如果是女孩,便成为夫妻。”
“有了这层关系,我父亲更加信任他,不惜以自身的权利,将整个安西的商界都交给他来打理。但是不得不说,这黄世发果然天纵商才,手段诡谲,很快组建了稠密的商网渠道,聚得天下财富,更借住安西为根,向着整个三十六行省蔓延,甚至出了海外。当时传言说,天下的钱财都去了黄世发的手中。”
“黄世发也没有辜负父亲的信任,每年支出着整个张家军队的多半军饷,也因为他的资助,让我父亲声名鹊起,不但在龙总统手下建立奇功,甚至逐渐修复安西的弊端,让安西变得更加固若金汤。”
“但是物极必反,好景不长,因为财神之名,黄世发被其余省份的督军重利拉拢,甚至龙总统都抛下橄榄枝相邀。黄世发心动了,背着张家和各路军阀暗中来往,甚至缩减了安西军费,他为了摆脱张家,不惜违背誓言,将女儿嫁给了一个外人,并将数十年积累的财富逐渐藏了起来,并找到合适的借口,堵上了我父亲的口,以至于我父亲在袁督军的偷袭中,身负重伤,从此不能落地。我忍受着羞辱,几次找他谈判,需要他交出整个安西店铺经营权,他开始不同意,时间久了,竟毫不犹豫答应了。”
“可是我接手后,才发现,这所有的商铺,形同虚设,甚至丢下一个大烂摊子,让我来收拾,而所有的钱不翼而飞。”
“我盛怒之下,带着大军去了黄家,可是黄家人去楼空,没有了任何的踪迹。我发出海捕文书,四处找寻,最终毫无所获,但是却找到了张家藏匿钱财的地方,这些年试图将其打开,却发现根本不可能。”
“为此我们多年找寻,可是毫无所获。”张旭豪叹息了声,愤恨道,“这些钱,都是黄家欠我张家的,我需要这些钱来装备军需,我需要你帮忙问问黄裕,怎样能打开仓库,拿出这笔钱。”
我一惊,这才明白张旭豪为什么这么处心积虑?
然而仍透着疑惑,问道,“那黄裕小姐是怎么死的,你难道不知道?”
张旭豪面容一寒,逐渐盯着我,摇了摇头,那双眼睛中充满了委屈和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