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破晓,容浅就进屋来催我起身,今儿张国母上山,小筑上下皆忙乱成一片。
我揉着睡眼颇为不愿地起身,昨晚睡得虽早,可这榻上的翠玉席子却硌身子,睡得并不踏实,我暗怨,早知如此,还不若待在太子府,再如何,我也是可以睡到自然醒,也不需循着琐杂的礼数教条。
旁侧的解语与如婵更是一番手忙脚乱,她们是头次面见国母,也难怪会这般慌张。
方用完早膳,便有人遣来唤了,遂同一众人下山去相迎,微观身侧的亓官颐兄妹,亦是一副睡意朦胧的模样,谢春隐因身份略殊,被安在了最尾处随着。
行至过半时,犹听亓官谡还低喃了一句,“早知道如此,我还不如带春隐去楼馆里吃茶听说书人说书去。”
在身后跟着的素嬷嬷温笑着道,“殿下,奴可还在身后呢。”
亓官谡忽被惊得一颤,转身看了一眼她一眼,龇着牙道,“料嬷嬷也不会去母后那告状的。”
素嬷嬷溢着慈笑着不答他。
旭日东升,暖意渐起,走到山脚下时,那队绵延簇拥的车马恰至,粗略计来,约莫来了百余人。
为首的马车停妥后,就见张国母着一身天蓝色的清凉夏衣,微施粉黛,风韵雍容,温婉却不失高雅,从马车里款款走了出来,后面的夫人便依着品阶,尾随而来。
一干人等齐齐跪倒地叩礼问安,我随亓官谡兄妹微欠着身子拜礼,“参见母后。”
张国母温温笑着嗯了一声,众人才一并起了身。
亓官谡道,“母后怎的突然想来云归小筑了?害得儿臣都未来得及做准备。”
张国母虽目光温暖,却是板着脸微嗔,“准备?是要准备躲着我吧。”
“儿臣可没说。”亓官谡努着嘴微微辩解。
张国母溺笑着不睬他,转眼看向亓官颐,“听说你请几个戏班子上山来,可又在倒腾什么新花样?”
亓官颐挑了眉,笑道,“母后且后自会知晓的。”颇有几分打着灯笼卖关子的意思,张国母不恼反喜,眯眼笑得更紧,我静静侧在一旁,余眸瞧着他们一家子人嬉闹着,忽觉得分外和谐。
张国母为人谦和温柔,亓官陵兄妹虽不是她亲生,却从未薄待,从衣食至住行,无一不是悉心操理着,连带着爱屋及乌,对我这个儿媳亦是关怀备至。
于夫君,她是贤妻,于儿女,她是慈母,于天下,她是称职得体的国母,样样无从挑剔。可我是自私的,日后纵承下了她那个位分,想来也万万做不到她那样的。
此时日头渐高,一队人拥簇着上山,我本是个寡言的性子,又因上山下山折腾得腰痛腿酸,自也只默默行着路,张国母不时慰上几句,我也只是简单答允着。
抵至小筑时,众人皆是鬓发尽湿,汗水涔涔,张国母叮嘱了几句,便都各自回院休整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