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区也是安歌生前最后的居住地。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叶殊依旧没有搬家,他一个人守着这房子过了二十年,从来都没有变动过家具的位置,因为整栋房子内的摆设,大到整体风格小到鞋架大小都是安歌亲自设计摆放,当年装好最后一盏灯,点亮,他们的家是那么的温馨,安歌开心得手舞足蹈,向他展示完成品时得意洋洋的表情,叶殊一直清晰记得。
这就是它最后的模样,仿佛安歌还在的模样。
夜幕落下,叶殊坐在书房看了一会儿书,觉得眼睛有些疲累,原来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到点休息了。今年他六十四岁了,体格依旧健朗,他的作息一向规律,并坚持健身,镜子里的他除了两鬓添了几根白发,眼神温和,气质清贵,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四十出头事业有成的魅力男人。
叶殊拉上窗帘,躺在床上一侧,关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一天中他最喜欢这个时候,黑暗吞噬了声音,时间都变得无声无息,他能感觉到安歌的气息一直在这房子里,他认定他一直还在。
其实,他并不经常梦见安歌,每次早晨醒来他总埋怨安歌对他太吝啬。有朋友说他因为思念太甚,反而不容易梦见。
而晚上,他出乎意料地梦见了安歌,他声嘶力竭,如泣如诉,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对他说对不起。声音就在耳边回荡,无比真实,锤得叶殊心疼不已。
他想上前安慰,可是他抓不住他,安歌满面泪水,他却不能为他抹去。
叶殊最终还是醒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脸上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一定满脸的泪水,在梦里哭醒已经习以为常,胡乱抹去眼泪,看看时间,22:35,他才睡了十分钟。
叶殊起床倒了一杯水,在抽屉里摸出一板安眠药,抠了一颗往嘴里送,就着水喝了下去,一会儿又抠了一颗服下。
叶殊觉得很不安,他心慌,这是他第一次梦到这么痛苦的安歌,就算是二十年前,他去医院认尸后的第一次入眠,梦里的安歌也只是红着眼睛说他疼,全身都疼。
叶殊的房间在二楼,房外有参天大树围圈而排,枝繁叶茂郁树葱茏,把别墅遮掩在它们的林荫之下,隐秘丛林之中。
叶殊疾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树影婆娑,月亮清冷的光挥洒进来,铺在飘窗上放着的安歌的骨灰盒上。
叶殊双膝跪地,轻柔得抚摸着冰冷的盒子,自言自语说:“安歌,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安歌,你是不是很辛苦?是不是很疼?你平时最怕的就是疼了,我该怎么帮你……”
叶殊回想起那日的种种,历历在目,他后悔为什么那日不坚持送他去医院,如果他再坚持一下,那天他一定能抓住他,一定能抓住他,那一切都会好起来,“安歌,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没有看好你,是我对不起你,不然你也不用受那么多的苦……我对不起你……”
阳光直射进来,照耀在叶殊的眼睛上一片温暖,叶殊不想睁眼,他捧着骨灰盒靠在墙边,声音里充满疲惫:“安歌,你越来越小气了,整个晚上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