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贺帮封海以来,所有船只都彻底被周陌崖接管了,魅脸跟所有人都被困在了岛上,无法与外界联系。
同时柯通那边似乎也加强了防备似的,魅脸根本无法与他单独见面,每次去到他的住处时,总会被各种接口给阻拦,不是在练功就是在休息,反正就是没能让魅脸或者他的人进去过。倒是周陌崖每天都进进出出的,但总能与魅脸的时间完美错开,也让魅脸无从钻空子趁机接近柯通。
唐猛这边的人马看到这个情况,分明感受到了帮内的情势已然开始转变,他们被周陌崖以协作为由,安插不少所谓的副手在这些人身边,悄无声息地限制住了其手脚。唐猛的爪牙势力虽然在帮内已是无人能及,可这样一来他们就如同瓮中之鳖,完全被禁锢在这么个四方之所,任凭其触角再多,但是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却难以伸展。
可以预料到的是唐猛这边当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眼看着唾手可得的帮主之位就因为周陌崖的回归而渐行渐远,这些人只能找到唐猛商量应对之策。
“老大,我们难道就这么被那周陌崖给拘在这了?”唐猛手下的得力干将皇甫洪虬义愤填膺地说道:“那个周陌崖真当自己是帮主了,把我们都当做牲口给圈住不说,连在岛上的活动都要管,在这么下去这海贺帮哪里还有你我这些兄弟的出路?”
“是啊大哥,何止是把我们当牲口看待,我看那周陌崖就是想借此机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他这么步步紧逼,不知不觉就会让我们缴械投降了,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
“魏盘的话确实很有道理。”皇甫虬义接过话来补充到:“等到周陌崖蚕食完我们在帮内的势力,恐怕到时候就是想反抗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唐猛皱起了眉头,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好了,这段时间你们天天在我面前来来回回就只知道说这几句,我还没被周陌崖给弄死,也快被你们烦死了。”魅脸当真是沉不住气了,本来她是尽量避免和唐猛手下过多接触的,以免露出什么破绽,因此也很少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但此刻她也忍不住了,堆积的压力一下子全都爆发了出来,令在场的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
“我还能不知道他周陌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吗?用得着你们一个个地来画蛇添足七嘴八舌?我要的是对策是办法,怎么才能把那个周陌崖给扳倒的计谋!”魅脸情绪异常激动,看着唐猛这些平日里只知道吃喝玩乐争权夺利,一到关键时候都只知道怨天尤人的下属,魅脸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唐猛都被周陌崖给压着一头,带着这些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还能在帮内混到这么个地位,也算唐猛有真本事了。
被“唐猛”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在场的人都立刻安静下来不敢言语,老大的脸色如此难看,但是谁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扭转当前事态的发展,有的人甚至还在暗自盘算着未来的出路,也许临时倒戈周陌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苟延残喘下来。
一阵沉默后,魅脸的情绪随着怒火的熄灭也逐渐平复了下来,她看着其他人脸上光怪陆离的神态,心中忧虑到:看样子要是再不想出应对之策,恐怕连这些人都会背叛自己吧。
魅脸觉得这帮乌合之众聚集再次对自己没什么用处,反倒徒增烦恼,便干脆把他们打发走了。
众人全部散去,魅脸一个人留在座位上无奈叹气,这时离开了的皇甫洪虬忽然折返了回来,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起身对唐猛说到:“老大,我倒是忽然想到个法子,兴许是冒险了些,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都什么时候了,不必拐弯抹角,直接道明便是!”
皇甫洪虬左顾右盼了一番,向魅脸靠拢了些,一丝狡黠的锐亮闪过:“在过十五天便是一年一度祭海王的奉神日,到时候无论如何帮主他肯定会露面,而且到时候帮内准备,不如趁着这个时机,在祭典上一不做二不休……”皇甫洪虬意思魅脸瞬间明白了,趁着这么个上下都准备奉神日混乱不堪的时候痛下杀手。
“可是皇甫,这个办法会不会太过铤而走险了。”唐猛紧锁着眉头反问:“首先我们的人一举一动都在周陌崖的监视下不说,也无法从岛外获取支援;其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或许是出其不意,也许周陌崖可能也不会料到我们敢这么做,但是这样明目张胆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要是日后倘若谁有二心,借题发挥恐怕……”
魅脸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海贺帮人多势众,这也就代表着要堵住这么多人的悠悠之口。上位不正无疑会给后面埋下祸根,要是万一中间有任何差池,正好给了周陌崖机会反扑。
“我的大哥也,你可莫在这时迟疑了,现在敌人的刀都架到你我二人脖子上了,我们还在这里讨论他那是刀背还是刀刃。”皇甫洪虬看着唐猛此刻还在犹豫不决感到十分焦虑甚至是有些愤懑,他掐着自己的脖子极力向。
“再说了这大事一成,到时候谁敢有异议,我就杀谁直到杀到所有人心服口服为止,我就不信这些人连命都不要也要跟着他周陌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皇甫洪虬想要出其不意,他觉得只要解决了柯通到时候周陌崖也不在话下,毕竟海贺帮内他们还是有些势力的。
这个法子虽然有些冒险,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出路,唐猛低头紧锁着眉头思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皇甫洪虬见唐猛的样子不由得心急如焚:“大哥,大哥……”连着唤了两声,唐猛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盯着皇甫洪虬然后提起一口气,目光尖锐又冰冷:“好,就依照你的提议。”
“就等着大哥你这句话了,大丈夫就是要在关键时刻出手才是,我立刻就去安排。”皇甫洪虬一听到唐猛同意后,立刻脸上露出一脸势在必得的喜悦,就好像他已经左手钳住柯通脚下踩死了周陌崖一般。
“慢着!关键时刻唐猛还是保持着清醒,他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皇甫洪虬。
“大哥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只有一点”,唐猛面色阴沉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说到:“这件事除了你我两个人,不要让第三个人知晓。”
“连魏盘他们也不能说?”
“包括他们,知道的人越多走漏风声的几率就越大,还有你这几天做了什么准备都必须立刻向我汇报,但是要注意不要被人发现了,要避开所有人,明白了吗?”
“明白大哥,你放心吧。”皇甫洪虬点点头。
“好了,你出去吧。”
皇甫洪虬离开后,魅脸感觉自己现在进退维谷且身不由己,她不知道做这样的安排部署是否妥当:一是她必须尽快突破当下的困境,二来主任下达的命令也要完成。但是她就怕自己在这险象环生之间,如果稍有闪失不但丢了性命不说,还会令主人的计划失败。
没错,在魅脸心中自己的生命远不及冷九想要干的大事重要,她早已将自己性命置之度外。思来想去魅脸没有十足的把握,她认为必须要离开这里和冷九见上一面,让主人定夺大局。
“阿赞。”
闻声之人应答着,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副帮主请吩咐。”
“我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盯着所有人,要是有人来找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方便会客。”
“副帮主可是要去见主人?”阿赞询问到。
魅脸点点头:“没错,事态严重,已非你我能掌控。”
“副帮主言之有理,你就放心前去,这里由我来应对。”阿赞露出一丝疑虑:“只是出海的船只都尽数被周陌崖给看管住了,想从码头走似乎不太可能。”
“还好我们还有后手,我准备绕到后面用筏子漂出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这么做会不会太危险了?”阿赞担忧魅脸的安危,毕竟海上的情况变化莫测,一不小心就会葬身海底。
“没有其他办法了,怎么也要试一试,你在这里帮我盯着其他人,我会尽快在明天天亮前赶回来。”
“明白。”
魅脸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来到关押着真“唐猛”的密室。
蓬头垢面的唐猛缓慢抬起头看着魅脸,上下打量她了一番,不由得冷笑一声:“看来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呀!瞧瞧你那灰头土脸的样子,没能在周陌崖那里讨到什么好果子吃吧?”
“我就是再怎么惨,也比你好。”魅脸一边说一边取下“唐猛”的脸,她担心万一被人撞见了会引起更多的麻烦。
“是吗?”唐猛一脸不屑的回应到:“你这样每天顶着别人的过活,同我一般见不得天日,又能好到哪里去?”
魅脸拿出一张备用人脸放在脸上试了试,然后她从脸上的皮肉里取出两根细如蚊须约摸一寸的短针,她的脸仿佛变大了一圈。紧接着她把那张人脸贴到脸上,一阵倒腾后将其固定,她就这么从“唐猛”变成一个陌生人。
魅脸一心惦记着要去见冷九,便不想与唐猛在这里呈口舌之快。她走到唐猛身后一堵石墙边,向左边推动墙上方的一块如她头围般大小的石头,石头一移开是一个同样大小的黑洞。
魅脸回头瞥了唐猛一眼,用冷漠的口气丢下一句话:“放心,很快我就能帮你会杀了周陌崖,这一次他可跑不掉了。”
说罢,魅脸就将头放进墙上洞口,然后她的四肢和躯干就开始不断地收缩,身体变得越来越窄,宛如一条蛇向洞的深处进发,一点一点就这么消失在密室中。
这个洞一直通向海贺帮的后海岸线,那里除了日常的巡逻,几乎没有人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洞内漆黑且狭长蜿蜒,天底下除了会缩骨功的魅脸外,想必没有人能从这里通过。这是以前唐猛专门为魅脸能够掩人耳目地进来专门开凿的,现在也成了魅脸出海的唯一通道了。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魅脸就到达了终点。出口用随时和泥土封闭,魅脸发力一推就把石块给推倒了。
魅脸顺利地钻了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微微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脸,就准备去旁边那被灌木丛里掩盖住的木筏。
可她刚走没几步就听见海滩那边传来了动静,赶紧躲到一石缝处,静候下面的动静。
魅脸悄悄地从后面探出一个眼睛,她所处的位置较高一些,刚好能够看见海滩上的情形:只见两个人划着一艘海贺帮的梭形船从海上而来直到快靠岸时,一人从船上跳入水中,还拿着绳索拉着船往岸上走。
“时间还来得及吧?”拉船人问。
“来得及,我们一向留有富余的时间。”船上的人一边收拾着什么东西一边回答到。
魅脸很快认出来那两个人是周陌崖身边的两个亲信,也是跟着他从南海回来的那拨人,船上那个就是雷常鲸。
海浪翻滚,波涛起伏,汹涌不绝,簇簇袭来。魅脸在那隐秘的角落里露出一丝狡黠。
终于来到了奉神日,与一般祭典不同海贺帮的封神日实在傍晚开始的,大约会持续半个时辰,然后到了晚上会有晚宴,所有人都必须参加。
柯通已经提前梳洗更衣准备完毕,因为不能错过吉时,周陌崖也早已院门口亲自迎接了。
“帮主没休息好吗?”看到柯通有些蜡黄的面色,周陌崖关切地问:“如果实在撑不住,要不然就取消吧?”
柯通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说:“没那个必要,我还能坚持,要是我今晚不出现,说不定会引起太多猜测,这将又是一场风波。”
“如果帮主有任何不适,务必记得随时告知,千万不能硬撑着,以后的日子还长,可不急于这一时。”柯通的坚持不无道理,周陌崖知道唐猛的人一直在伺机打探柯通的消息,他才回来帮内的势力还比不上唐猛,要不是还有柯通震慑住了一部分人,真的与唐猛拼起来,他很难有胜算。
“对了老二,你把那药给我多备一些,不然我担心捱不过去。”
周陌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帮主放心,都存放在我这里了,等会儿开场前服用一次,应该能撑过去,如果中途还需要随时取用。”
吉时越发地临近了,唐猛带着其他人早已经在码头恭候着柯通。
柯通远远而至,走在最前面,周陌崖紧随其后,所有人夹道迎接。柯通从唐猛身边路过时,唐猛立刻低下头致意,柯通装作视而不见,反倒是周陌崖瞄了他一眼然后立刻将目光收了回去。
唐猛被这样无视后却不以为意,情绪意外地平静。反倒是魏盘他们几个愤愤不平,目露出一丝不满,尤其是站唐猛身边的皇甫虬义,都能听见他手紧握刀把的摩擦声了。直到在唐猛一个眼神的示意下,所有人才有所收敛。
柯通站在码头的最前面,面对着大海还有海平面线上的半轮红日。周陌崖和唐猛则分别伫立在左右两侧相对而视。
两位下人走上前来,一个端着一个瓷盆里面装着海水,另一个双手拿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一块叠放整齐的丝绸手绢。柯通首先用海水净手擦干后,奉神日正式开始了。
柯通手持三柱香然后跪在地上,其他人也同时跪下。下人送来祭品,无非就是些鸡鸭鱼肉水果一类的,还有一个装着海贺帮特有细如面粉的海沙的木匣子。
柯通先大喊一句:“奉兴!”然后也跟着喊。
紧接着柯通抓起一把沙朝头顶撒开,然后又大喊:“海平!”众人又跟着喊,然后柯通继续撒沙。
随着时间的推移外加风力的作用,柯通的身上也逐渐覆盖上了一层沙,连他的脸上都是。
一开始,周陌崖还时不时地看向唐猛,这是上次两人冲突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面。
周陌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唐猛,本来以为依照唐猛那有仇必报的个性,周陌崖一直在等待着他的进一步行动,没想到却一直是风平浪静,就如同此刻他一脸云淡风轻的神情一样。
柯通打算在这次奉神日宴会上宣布由周陌崖来代理帮主的位子,所以这段时间周陌崖前后上下需要打点的事务很多,虽然没有亲自盯着唐猛他们,但从其他人汇报回来的情况来看,唐猛以及他那帮手下并没有什么异动。按理来说周陌崖应该比较安心了,可不知怎的今日总有些心神不宁。
面前的沙快撒完了,柯通眯着眼以防沙子迷了眼睛,可是嘴巴因为一直要开口说话,每次都无可避免地吞入和吸入不少的沙子。
雷常鲸跪在周陌崖身边,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老是偷偷地四下张望,像是在找什么。
周陌崖察觉到了雷常鲸的异样,觉得这样的行为甚是不妥便小声地问道:“帮主正在祭海,你在这里心神不宁地干什么?”
“二当家,怎么没看见谭放?只是下午让他去出海拿东西,帮主这边都快弄完了,也不见他的身影。”雷常鲸回答道。
“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吧。”周陌崖倒是没怎么在意:“你不要在这里左顾右盼了,等一下你再去找他吧。”
“明白。”听了周陌崖的话,雷常鲸便没有在说其他。
祭海完成以后,晚宴也就正式开始了,美酒佳肴早已准备好。宴会设置在码头边上的一处平坝上,柯通、周陌崖、唐猛以及帮内几个核心人物坐在前面,以柯通在正中,周陌崖和唐猛按惯例分居两侧。
一开场,唐猛就端起自己的酒碗和一桌上的一坛酒径直走向柯通,周陌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随即而动,小跑着而来立刻出现身边。
唐猛很是诧异地看向周陌崖:“怎么了老二?我只是想给帮主敬一碗酒为那日的事情赔罪而已。”
“说到赔罪不是老三你不是应该同我先喝吗?毕竟事端因你我都有过错,不是吗?”说罢周陌崖便拿起柯通面前的酒碗,还想要伸手去接唐猛手里那坛酒,可是唐猛却没有给他。
“诶,老二,我与帮主还没有喝,又哪有半道同你喝的道理,待我与帮主完事了,我再找你如何?”唐猛似乎非常不想将就给周陌崖,拿着酒坛子的那只手一直往后躲闪,另一只手横在中间刻意阻挡。
“老三,你这样说就是还没有原谅我这个做哥的了,连口酒你都舍不得了?”周陌崖伸出右手越过唐猛横在前方的左胳膊,一把抓住了那拿着酒坛子的右手腕。唐猛立刻伸手抓住周陌崖,周陌崖趁机左手扣住了酒坛口。
两人碰触的瞬间,皆能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唐猛发力不想让周陌崖将那酒坛子抢过去,可周陌崖偏偏是不依不饶往他那边扯。二人瞬间僵持不下,只有酒坛子里面的酒在微微震荡,两边的手下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凝滞,一时间也变得有些剑拔弩张。尤其是皇甫虬义一下子从他的座位上弹起来,还以为是要在此刻动手。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皇甫虬义正准备发出动手的信号时,唐猛突然松开了拿着酒坛子的那只手,周陌崖没有收力,一下子大力地将整个酒坛子拉了过去。由于没有预料到对方会突然放手,周陌崖的重心略微有点失衡,往后面退了半步,那酒坛子忘胸口前一撞,一下子激荡起来,正正好好地溅了周陌崖一脸不说,胸前的衣襟也被顺着下巴留下来的酒给打湿了。
“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唐猛很是惊讶地看着周陌崖,虽然其他人都看得出他是装出来的。
唐猛赶紧从怀里逃出一块手帕,赶紧给周陌崖擦拭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