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才觉不合适,自己与元旭是什么关系,抛开敌国这层,离相熟也隔着十万八千里,怎么一不留神就不自觉的想要靠近,将终身大事这种决定也交付他人。
他非他父母兄长,手足挚友,更非他伉俪绝配,姻缘一事该与他无关。如果他真提出什么意见,那也该如天下男子那般,拿女方做推辞。可天下于女子是什么要求,大到相夫教子,小到音容笑貌,一举一动皆有严格守则,稍有触犯,便会万劫不复。若他不应明帝指定的婚事,那萱公主必然被传德行有失,最后落个削发为尼的结果。若他应了,那针对楚家的明枪暗箭将统统转向尚在京城的新妇,后宅阴私,谁又能熬的过一生。
元旭听了他的问题倒是无甚惊讶,从容答道“素闻大齐于姻缘一事推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世子婚事乃皇帝一手撮合,更是反抗不得。然天家嫁女,候门娶妻,事关国运,世人瞩目,皇帝也难堵悠悠众口。若世人皆以为你与公主乃一对怨偶,于国不利,婚事自会作罢。只是这样免不了闲言碎语,需要小世子多多承担罢了。”
楚言眼睛晶亮晶亮,“你为何不提让萱公主承担?怜香惜玉?”
他满心欢喜又担忧某人原是为美色所惑。尽管他竭力以男子自居但这改不了他身为女子的事实。父亲说,很快他就不能再做一个男孩子了。他渴望得到原本身份的认同。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这样就能证实女子是值得被爱的,不是作为任何玩物被宠爱,而是本身就值得。
“不是。时人对女子要求严苛,况且事情本就因你而起,难道不该你承担?”
楚言哈哈大笑起来,清脆的笑声穿风入耳,撩动了元旭平静的心弦。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他喜欢他烈酒一般的性格。
“小世子,时辰不早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他与他终究隔着敌国,不能这样亲近。
“元兄,多谢!还有,小心你身边跟着的花袍子。”
脑海中最后一根名为清醒的弦铮一声断了,元旭再也抑制不住,草草走完礼节,裹着落寞的灰袍子仓皇逃窜。
他不该告诉他的。北狄与大齐有世仇,他等着他们狗咬狗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更好?
他乱糟糟的想着,一会儿漂浮在云端,一会儿浸泡在冰冷的黑水河底,直到硬邦邦的东西绊倒了他。
“哎,没事儿吧。”浓郁的香味袭来,乱七八糟的色彩,拓跋朔慌里慌张的将他扶了起来,嘴里还在数落个不停“我说你平时也没这么笨啊,哪次不都能躲开吗?是不是那鬼见愁对你做什么了?”
“原本就没必要再跑一趟,你非翻了墙头亲自看,这回吃大亏了吧?人家压根不领你的情。我都跟你说他伤好了,能跑能跳的,今早在酒楼还把我打了一顿…”
“阿朔,我想回漠北了。”
元旭打断了叽叽喳喳的花袍子,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众星拱卫的北辰异常闪耀,一如小人儿晃眼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