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襄觉得她年轻浮躁,笑了一下,推她赶紧去做事。三阁主替她去梁乌梵家里看望怀孕的主母,经过教主阁时偷偷地向里张望,莺奴还撑头坐着,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累得睡了。这一天过去很久之后,大概有两三年之久,她才从莺夫人口中问到紫员外来找她谈了些什么。她说紫阗是来求她杀父的,但说得隐晦;他说日后一定好好抚养十三弟。
杀紫剑慈早在霜棠阁的议程上,提出此事的是教主本人,而一直推迟此事的也是她。其实教主杀人,轻而易举便能逃过所有人的眼,她的顾虑不在于能否脱罪;她不想让紫剑慈死得悄无声息,他的死是有文章可做的。
此事再简单十倍、难上十倍,她都不会亲自动手。
她让人传话给鱼玄机,便说李深薇病了,要她回来住几天,照顾薇主。
李深薇当然是没病的,而看到鱼玄机抱着次子回来,十分欢喜。年节了,她有好几次只能一个人守岁,有些寂寞。小袭还是头回见她,但一点也不怕生,满手抓着鱼玄机的白色头发,一边舔一边笑着,眼睛悄悄地瞥向义祖母。她抱过袭逗了好一刻,忽然说:“他与莺奴真像呵!”
鱼玄机在一旁笑道,娘姨都不下山,什么时候见过莺奴啊?
李深薇才觉察自己失言了,笑了笑没再说话,鱼玄机就反应过来,说道:“娘姨是说莺奴也像袭这么小的时候,你就见过她了。”
她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鱼玄机也不说话了。
李深薇见这话匣子都已经打开,索性问道:“贞元三年生的那个男孩儿呢?”
鱼玄机拨着火盆说,不知道。
屋中仅剩下炭火在盆里的噼啪声。小袭亲人,躲在李深薇怀里吸吮手指,半个脸在影里,半个脸在红光中,很安静。鱼玄机用长桑棒捅过每块炭,将炭火通得红红的,这才扔下长棒,又累又无聊,揉了揉眼睛,似乎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也知道。娘姨也知道的。不过就是重来一次罢了。”她说幽就是大姊,袭是莺奴,下一个该是岫;这样反复轮回。幽的弃子身份只是一种必然。
李深薇不解她在操纵机关,只觉得她生育后这些年显得疲惫,劝她早日回湖州来。
“娘姨不知道吗?莺奴终归是要回长安的呀,我也不回来了。霜棠阁没了。”
李深薇更不解了,没有取信她的话,退一步说,霜棠阁就是没了,天枢宫上下三百多年,也可以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吗?半张着口要问,听得义女在一旁说:
“玄机再小一些的时候还觉得家业可贵,可以为之拼死搏斗。而现在想通了,我撑持也罢、抛弃也罢,均是天定之数,天枢宫之命早有结局,不在我的手;如若我为天枢宫留在湖州,好比人为机关所控,我是天枢宫主,怎么能被自己的笼子困住?前人的心血终究是前人的,留给恋旧之人去玩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