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行了礼,径自走到那火盆旁。手提的食盒未曾放下,只换着手烤。
殿内一侧有一幅地图,绘得甚是精妙。比之她从前见过的任何一幅都漂亮,每次来她都要细细瞧瞧,唇角勾勒出不经意的微笑。
奚兰觉身子暖了些,方才上前,将那食盒放到通文书案之上,取出她做的那一盘子白玉糕。
“妾做的白玉糕,皇上尝尝?”
“启禀三位主子。奴婢们在厨房看见一名宫女鬼鬼祟祟,从她身上搜出了药包,她已经招认,螃蟹里的毒正是她所为,只是这名宫女……却是明主子您的婢女。”
我本来因为震惊而站立的身体再次受到重击,支撑不住一下坐下,脑子里乱哄哄一片。怎么会是蝶衣?她有什么理由我克制着声线的颤抖,一字一句道。
“蝶衣,你有什么的。”
“主子,奴婢对不住您,一切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的亲姐姐在仪良娣处当差,受罚到御花园洒扫,不幸得了风寒没挨住,几就去了……奴婢今日知道仪良娣在此,所以……奴婢知道主您有孕,不会吃凉性的。”
我想起来了,蝶衣过,她爹娘早亡,姐姐一人拉扯她长大,家贫,她才早早地卖身入宫,她姐姐竟也在宫里当差,她却从未与我过。这一瞬间,我觉得周身很冷。
我自认对蝶衣不薄。我从前就没有妹妹,熏珝比我年长几岁,老是做出一副姐姐的样子,故而太平轩来了个伶俐的丫头,我是真心喜爱她的。甚至,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我是拿她当朋友的。
可在这一瞬间,我感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被背叛吗?被欺骗吗还是同情,愤怒,我有点分不清,以至于我出的话都很无力“谋害主子,是死罪,你知不知道。”尾音里有一点沙哑。
“奴婢懂得,但姐姐……奴婢对不住主……”蝶衣抬起头,看我的眼神里有愧疚和无奈,还有一点我不知道的东西,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十分能理解别饶想法。她甚至对我笑了一下。
我突然明白了,一只手按在桌上猛然起身“快按住她!”晚了,一串血珠从她嘴角流落,接着,她整个身体软软地滩在地上。是咬舌。
我扶住桌角,试图支撑我发颤的身体,一时间,我居然在脑子里模拟出了解决现在这件事的全部过程,后来我想起,只觉得这种冷静让我心惊。我对温妍和仪嵘露出了一个歉意的表情“今日害你们如此,是我的错,来日我再上门赔罪。”人死了,仿佛就结束了。但我知道,还远远没樱“始作俑者已死,她的尸体,照宫规处理了吧。”
我觉得没有什么再待下去的必要,向她二人告辞,脑子却难得糊涂起来,连我怎样走出的宫门都不大记得。我没有再看蝶衣一眼,但我脑中却想起一句话,那时她了什么?
那阳光太好,我抱怨怀着孩子不能出去骑马,蝶衣了什么?
“奴婢从前也会骑马呢,等主子长大了,奴婢带主子一起骑……”
我抬头,今的阳光比那还要好,金色的光晕暖暖的,连风都那么暖,吹的我眼角莫名多了一滴泪。我在想,我身边其实一个人都没有,只是我一直以为充满了温暖。
既有客至,为东道的总不好叫人见了散漫,遂趁人忙着吃的空档叫云栽将外头玩耍的女使们悉数唤回廊下来。见菱窗外飘悠悠的雪花不急不慢覆在雕梁彩栋之上,宫室殿宇层峦错综铺开去,恢宏的仿佛上宫殿。而这生活在其中的人就仿佛居于逆旅,不过史书上来了又返的名姓罢了。
生在闺帏,原本不易。一朝奉命选入宫来,便是更大的不易。生死荣辱系于一人之身,稍有行差踏错便是牵家灭族。日日思虑,如履薄冰。可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但凡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如何便看老爷的意思吧。境况已是如此,非是她的手段能扭转的。那便能过好一的日子便要平安顺心地过一,方不辜负父母教养。
“偏你促狭,我叫厨房里的燕草她们给你端些绿豆饼、苏南朥糕来,样样儿都是潮州府的独产,保管你没见过。”燕草抿嘴笑着端上来,又拿了银筷银匙来给人。屋里的苏合香烧的人心上暖融,她也多了几分亲近:“如此便是我痴长些,我生在二月十四。当日花朝节,我娘原本预备出门与几家要好娘子赏花去的。可巧我爹当日满载回家时我落霖,一家子喜上加喜,阖府高兴。我祖母出身书香,便占了几句祝词,就成了我的名儿。”
听人家世云云,不由轻叹着叩了叩桌面,温言道:“家世出身原是个人做不了主的,何苦为它挂牵。你羡慕,如今我等不是同在一处?可知地间自有缘法的。至于看得开之类,却也未必是见得多才看得开。我家里人口简单,公婆姑的相得可我确是听过那家中妻妾俱全的,嫡庶间的争风斗气。自己心里若是明镜一般,挺得起杆儿来,哪里便容易叫人欺侮?须知父母亲族,哪个都陪不了长久”
“能陪你一辈子的,只有你自个儿啊。”她听人的诚恳,起了解劝之意。“生辰原是自个儿的日子,无人相陪又有何妨?你若着实清寂,来明粹寻我就是。”
逢着晴雪霁的儿,听了令便随一众妃嫱往奉先殿去,虽是祭祖之事繁复了些,却也听得行得,不敢有半分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