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作儡抚掌而笑:“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是我想问问你,我们想要做这件事明显可以另寻时机去做,为什么要冒着被识破的风险在你眼皮底下做呢?”千璇轻声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孙作儡的意思,他在期待着自己的答复,当然不是因为他不知道答案,而是他故意要千璇说出来,为此达到一种羞辱和嘲讽的目的,只不过千璇从来不会介意这种话罢了,就听千璇笑道:“这点也很简单,千某还记得自己初入你们理想国的地下城市那个时候,那座迷宫也好还是其他的机关也罢,你们基本上不会派出刺客来直接对付千某,再结合千某曾在那座迷宫里见到的写满理想国历史的墙壁与那些被你们关起来的囚犯,千某立刻明白自己在你们眼里看来不过是只渺小的虫子,理想国自诩有着悠久的历史,自认为几乎掌控着整个武昌府,所以你们根本不认为有谁会真正威胁到你们,任何对手在你们面前都不过是捣乱的跳梁小丑而已,恰巧当时你们决定要借那驱蛇人之手考验千某,加之那时你正好答应过我说要协助我调查理想国,因此你们索性将这三件事同时进行放在一起进行,原因就是你们从来没有担心过千某会识破你们的计划这一点,也正是你们的这一举动,才让千某开始对你和那些假扮富商的人产生了怀疑。”
只见孙作儡听完这番话以后竟然毫无反应,千璇原本以为他会报以不屑的嘲笑,可是他并没有,相反他只是慢慢端起茶杯一脸平静的对千璇道:“茶要凉了,千先生还不肯喝吗?”千璇对其笑了笑,亦端起茶杯,只见孙作儡笑道:“让我们以茶代酒,请。”千璇亦回礼道:“请。”二人遂饮完杯中茶水。
这个时候孙作儡一边重新为他们二人倒茶一边笑道:“你说的很对,但是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们对你们这些人不屑一顾吗,因为你们什么都做不到,你们太虚弱无力了,尽管你们机关算尽也无法动摇理想国分毫,以往与理想国作对的敌人你知道都是什么下场吗,对付这些小角色我们根本不需要动手杀掉他们,甚至说都不必专门去理会他们,最终他们就和你在迷宫的囚室里见到的那些家伙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彻头彻尾的变成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你是个特例,这一点不光是我,理想国的许多议员们也是持相同的看法,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要在你身上花费心思,你最后的下场并不会比那些人好上多少,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仅此而已。”千璇微笑着从孙作儡的手中接过茶杯道:“或许你说的一点没错,我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已,我的毁灭也如你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一个单纯的时间问题而已,这些都是事实,但是阁下却还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理想国的毁灭必定要在千某之前,而且千某绝对会看到它的毁灭。”千璇的话音刚落孙作儡就爆发出一阵狂笑,这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一顾与鄙夷之情,他的笑声持续了很久才作罢,只见孙作儡挖苦道:“好一番高谈阔论,说出来也不怕让别人笑破肚皮,且不说你之后还能做些什么,我们就单说眼前这武昌府的状况,你能阻止什么呢,朝廷应该已经派出了镇压江湖人士作乱的军队,另一面不久之前我们曾经得到过消息称那些江湖人士果然中了计,已经聚集起来准备与朝廷放手一搏了,现在虽说我们在江上听不见也看不到什么,不过依照时间来算此时这双方应该已经打起来了,你阻止到什么了吗,不还是只能看着我们的计划照常进行。”千璇却非常平静,只见他以一种开玩笑的口吻对孙作儡笑道:“哦,他们恐怕是打不起来了。”
千璇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轻松,但是孙作儡这边可轻松不起来,尽管千璇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孙作儡的心情可一点也平静不下来,他知道千璇并不是在说谎,可是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难以置信,他瞬间失态,起身一把抓住千璇的肩膀使劲的摇晃着千璇大声问道:“这不可能,我们挑拨双方矛盾的计划明明成功实施了,那个晚上你也在场,不可能会失败的,不是吗?”千璇轻轻地推开孙作儡抓住自己的双手,微笑道:“的确如此,那个晚上你们的行动非常成功,在各个方面你们可谓是抢尽先机,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之后你们也能如此,既然我知道你们下一步的计划要做些什么,为什么不抢先一步来阻止它发生,所以千某提前将那些江湖人士与他们的家人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孙作儡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千璇,反驳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些江湖人士只会一意孤行的莽夫,这些人都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听你的命令乖乖离开这里。”千璇道:“他们当然不会听千某的命令了,所以千某迫不得已只好充当一回恶人的角色,我先假装绑架了他们的家小,这就使得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听从千某的安排。”孙作儡讽刺道:“这倒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毕竟普通人可绝对想不出来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千璇摇头笑道:“或许不怎么光彩,但是这是保全他们最好的方法了。”孙作儡摆了摆手,道:“反正你的其他手段也不怎么光彩,你一方面说我们滥杀无辜,你自己呢,你在我的宅邸对付那些假富商还有刚才在船上对付那些打手的时候不是也直接用毒气来夺取他们的性命,说实话,我很好奇那黄色的烟雾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让人如此痛苦。”千璇笑道:“那点还请阁下尽管放心,那烟雾根本就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说起来这种烟雾阁下应当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就是你们在迷宫里使用的那种致幻毒气,不过千某把它的配方改良了一下,使它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损害,只不过是加重了其幻觉效果仅此而已。”孙作儡笑道:“可是即便如此你还是无法阻止镇压军的到来,据我得到的情报说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剿灭乱党,纵使你救走了那些江湖人士和他们的家小,这些军队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必定会从无辜的民众里找寻替罪羊借此杀良冒功,自古这些军队就是这副嘴脸,你救了这一些人,那一些人就要受罪,到头来不过是换人来挨刀而已。”千璇道:“这话说的没错,只是他们恐怕还要过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赶到这里。”孙作儡继续笑道:“难道你贿赂了他们的长官吗,这可不像是你会去做的事情。”千璇道:“当然千某不会去做那种事情,千某只不过是在他们行军的道路上做了点小小的恶作剧来延误他们的行军速度,顺带一提,假如在他们到来之前本地的官府就已经将真正的乱党平定又会如何。”
孙作儡知道千璇最后那一句话的意思,不过他并不相信千璇能做到这些事情,他故作镇定对千璇嘲讽道:“你要真有那本事就好了,我且问你,你虽然不是江湖人士引人怀疑,但你不过一介布衣,凭什么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相信你,你又不可能去贿赂他们,就算那些家伙良心发现愿意帮助你这个救命恩人,你们也找不到理想国的位置,我们分布在城市的各处,你去过的地下城市也不过只是极小的一部分罢了,而且那里机关密布,你们要真敢硬闯进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千璇笑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也不清楚你们究竟都藏在这城市的哪些地方,你们地宫里的机关到底都有些什么,但是千某不知道不代表这世上其他人也不知道,你们或许以为自己已经在这座城市里根深蒂固无人可以动摇,你们潜伏在城市的深处根本不肯能被别人发现,不过事实总是与之相反的,千某不太清楚阁下是否听说过‘老爷子’这个名号,没有听过也不要紧,总之在千某来这里的途中,你们的集会地点估计至少有十几处已经被卫所军镇压了。”孙作儡这才恍然大悟,摇头叹气道:“看来我们的判断出了一些问题,你的确是个很烦人的臭虫。”千璇并不因为孙作儡的恶言相向而生气,只是面带微笑看着他。只见孙作儡突然又一改其垂头丧气的模样,对千璇冷笑道:“到现在为止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有些手段,你就像一只拍不死的蚊子在别人面前纠缠不休令人厌烦,可是这并不能代表你就能阻止我们的脚步,我告诉过你,你们这些家伙对于理想国来说终究只不是些跳梁小丑而已。”
夜色已深,武昌府城中的百姓早已进入梦乡,街上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影,这个时间点唯一还在街道上游荡的除了巡夜的官差之外就是那名已经在武昌府打更已有三十来年的老更夫了,他看上去骨瘦嶙峋,头发已经全白了,他的眼窝深陷,双眼因为常年辛苦劳作而布满了血丝,颧骨很高,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道道的皱纹,他没有多少胡子,只有一些胡茬围绕在他干裂的嘴唇附近,他的身上披着一件敞开胸口的粗布短衫,可以隐约看见其一条条高高隆起的肋骨,一双皮包骨头的手颤巍巍地分别拿着梆子和铜锣,在漆黑的街道上蹒跚而行,尽管他的生活一直很单调且清贫,但是他的脸上此刻却浮现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他早年家境贫寒,妻子又恰好早逝,留下他和两名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他含辛茹苦的将两名孩子养大,中间受过的苦真的是难以计数,眼下两个儿子总算是长大成人而且还都成家立业了,就在前几日,他的孙女又刚刚出生,对他而言可以说是喜事连连,想到这里,他不禁咧开嘴由衷的笑了,露出了那几颗残缺且黄得不能再黄的牙齿。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空中有奇怪的声音传来,他急忙抬头去看,只见空中一片灯火通明,一时间将夜晚变得如同白昼,只见空中飞着无数只孔明灯,在这些灯的下方系着数条特制长绳,长绳的上端与孔明灯系在一起,下端则绑着一个方形的盒子,这些孔明灯从空中缓缓飘向地面,这个老更夫还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一个孔明灯在下落的时侯仅仅是接触到一间房屋的屋顶就产生了巨大的爆炸,一下子将数座平房炸了个灰飞烟灭,那老更夫被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傻了,但随后他便回过神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叫道:“快跑啊,妖怪从天上飞下来啦!”他越跑越快,仿佛他不是已经年逾古稀的老人,而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让更多的人逃跑避难,奈何他毕竟年事已高,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不过他依旧大声呼喊着,想要更多的人逃走,这时一个孔明灯降落在他的附近,瞬间这个操劳了一辈子的老人被吞没在了火光中。
再说千璇和孙作儡这边,就见孙作儡对千璇嘲讽道:“你做的都不错,可惜和理想国的力量相比你根本不够格,今夜‘飞龙’将要席卷整座城市的上空,你能有什么办法来阻止它们?”千璇轻声了叹一口气道:“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要将这武昌府甚至整个天下变成桃源乐土,然而实际上你们却在做什么呢,你们只是在为武昌府的百姓带来恐惧与灾祸,这些还不够还要继续下去吗?”孙作儡笑道:“为了迎来那自由平等的新世界,这些牺牲都是必要的,百姓们会理解的,我相信他们也会认同我们的观点,不自由毋宁死。”
千璇继续道:“可是你们实在不该就这........”他话还没说完,孙作儡就摆手打断他道:“好了,我说过的吧,我们两个人之间永远都不会被对方说服也说服不了对方,不妨还是喝茶吧,你的茶又凉了。”千璇端起茶杯正要饮茶,却见孙作儡一脸阴笑道:“如果我是你,此时绝对不敢再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