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回 小村来客(2 / 2)柿子湾首页

庄户人虽然并不懂得什么炼钢炼铁,但也见过如何补锅,甚至见过炉院里用坩埚熔化铁水的做法,也听说了煤铁共生的道理。他们步行百十里,上了北山,支起炉灶,搭起窝棚,吃住在工地。在技术员的指教下,大伙儿四处去煤矿附近寻找铁矿石。不管是富铁矿石还是贫铁矿石,只要找到,盘起炉子支起坩埚就炼铁。红旗飘扬,煤烟四起,炉火熊熊。虽然多是贫铁矿,炉火的温度也有限,但还是能听到出铁的好消息。庄户人谈笑风生,喜不自禁,即使餐风露宿,任凭雨水从床板下流过,也不觉得有多苦。至于说这样炼出来的钢铁究竟能不能用,庄户人不懂,也没人去深究。

而云岭呢?邻近几个村庄的,不论是哪个县的,青壮年都来了。十五、六岁的叶子和大家伙一道搭起窝棚,吃住在工地。云岭东沟里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劳动的号子此起彼伏,人定胜天之类的标语格外醒目。没有汽车,也没有拖拉机,更没有挖掘机,庄户人就人拉肩挑,硬是靠镢头、铁锹、箩筐、平车、木夯、石夯这样一些最最普通的工具,凭着一股子冲天的干劲,没日没夜地铲土、拉土、打夯,经过一年多的苦干,硬是在又宽又深的沟里筑起了一条厚厚实实的黄土大坝。

水库建成蓄水的同时,庄户人又开始了两大工程,一个是挖泄洪槽,另一个是开挖引水渠。云岭在稷王山北麓,地势高,泄洪槽倒是好办,在大坝以下的沟地里,顺着地势开挖一条槽,让水库排出的水,顺着沟地往下淌,淌到汾河就是了。

在黄土高原建水库,难就难在引水渠的开挖上。水库在云岭的半沟里,如果不提灌,那与村面平齐的地是根本浇不上水的,这都在其次。关键是其他村庄的灌溉问题。虽然云岭以下的村庄是由高向低分布的,但也不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沟沟坎坎的,引水渠得靠人工涵洞穿越一个个土岭、高崖,这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没有几个月的苦斗肯定是不成的,这里就不再细说了。

水库山水槽的水顺着云岭东沟(这里人称泄洪槽叫山水槽),经过十多个村庄沟地,一直流入汾河。沟地里成年价溪水潺潺,蛙声月儿,郁郁葱葱的。引水渠的水穿洞土岭、高崖,从云岭流到清平、清溪,甚至更北的村庄,灌溉了柿子湾大片农田。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人在改造自然的同时,也不自觉地改造着人自己。这不,冯老师经过这大修水库,也彻底变了,忙累的时候,也不刮胡子、不整衣衫了,体格也结实了许多,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

水库修好的时候,去北山大炼钢铁的也回来了。不用说,这年村里的业余剧团格外活跃,天儿刚冷,早早地就开始排戏了。甚至把炼钢铁、修水库的内容也编进了节目里。你甭说,就凭村里的几个半拉子秀才,那剧本还写得有板有眼的。数来宝,三句半,甚至还编成眉胡、蒲剧。

十几岁的叶子和她的同学娥儿,也进了村里的业余剧团。那个下放来的冯老师还在村里头,没走,自然还是业余剧团的副导演。冯老师有文化、斯斯文文的,又懂戏,还谦和、幽默,成天价被小媳妇、大姑娘围着,练唱腔、走戏路的,好不热情。甚至夜深了,男男女女还在马灯下忙活。宁静的夜晚,唱曲声、伴奏声、说话声、嬉笑声透过后台,传得老远。

可日子一长,剧团自然也传出一些闲话来,什么手把手了,什么拍腿面了,什么眼神不对了,甚至有人私下说闲话讲哪个哪个跟冯老师怎么怎么了。当然,村子里一年一年的排戏,也有真的在业余剧团好上的小伙子、大姑娘,那些闲话并不是针对他们的,而是针对那些有家室的人的。不是就有人议论说,哪个大队干部天天晚上去后台看大姑娘、小媳妇排戏,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庄户人历来重家风,更在乎名声。有不让媳妇排戏,小两口闹矛盾的;也有不让女婿进剧团,甚至夫妻俩打起架来的。反正每当出现这些个插曲的时候,不是导演去说和,就是要帆娃去做工作。

叶子和娥儿都是村里业余剧团的小旦,珍儿不时提醒提醒女儿,可叶子根本就没当回事。她心想,盔盔罐罐在一块儿还碰哩,甭说学唱戏了,咋能不接触呢,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才不管那么多呢。等到过年的时候一演出,皆大欢喜,也就烟消云散了。

其实,这阵子村里都在议论永娃和清儿的事呢。清儿就是南头巷那个斌娃的老婆,大名叫王惠清。自从斌娃那年在日本人洗劫柳湾时殁了之后,清儿就一个人带着三个女儿过活。而永娃呢,就住在清儿家的对门,他家老婆也是当年日本人祸害地跳沟身亡的,所以也是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过活。也许是同样遭遇的缘故,也许是门对门的原因,尽管两人已是儿女亲家了,可村里都议论说他俩不清不楚的,甚至还有说的更难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