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声正唱到,“昔以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乍一听似乎很好听,然而细听歌词,却有点古怪。
嗓音清脆甜美,让人心仪,然而却与歌词所表现的感情基调不搭。虽刻意带有一丝糯软缠绵来表达情感,但还是不足以驾驭这歌词的悲凉。就好比后世那些歌手笑着唱失恋情歌一样。
继而,胡笳声伴着拍子响起,苍凉悠长。
那歌声又起,“传语后世……”
何嵩快步走过去,先进亭中。欢宴被打搅,歌声立马戛然而止。接着便听何绥懒洋洋的声音不满道:“大兄何故去而复还,还来搅我等雅兴?”
只听何嵩的声音急促道:“陛下驾临,还不速速迎接!”
不用何嵩说,他甫一闯入,打乱众人雅兴,早有眼亮之人,就已发现他后续跟着的众人。
只是何绥位置靠里,遮挡视线,没有第一时间发觉。
一阵骚乱,金银陶瓷器碰撞声叮叮乱响。
司马炽走进亭中,扑面就是浓香混杂,差点没忍住打个喷嚏。忍住,放眼正看到亭中诸人慌张站起,收拾整理衣衫仪表的情景,面上堆起笑容,伸手朝下虚压两下。
笑语道:“朕不请自来,打扰诸位雅兴,本属不该。不必再因朕停了这午宴,诸位继续着箸饮食,填饱口腹,不可饿了肚子。到时何卿怨我坏了他的名声,请客不给饱食,朕就冤枉了!”
他话这么一说,众人顿时附和一阵笑声。
但众人哪敢轻易放肆,笑过后,便慌忙见礼。
“臣拜见陛下!”
“小民……”
一阵拜礼颂词声此起彼伏,有自称臣的,也有自称“小民”“奴婢”的。
司马炽这些时日日日遭受这种礼节,也已渐渐习惯下来,也愈加能对付这种场面。
右手上抬,示意众人起身,“都免礼吧,朕微服而来,诸位臣民不必多礼。且请自便!”
又转向席间何绥和王延,“舅父,何尚书,二卿带头入座吧,继续便是!”
何绥王延连忙就要将司马炽请上上座。
司马炽摆摆手,见各席都是觥筹交错,残羹冷炙,便道:“你们自入座吧。再给朕与泰基兄各加一席,朕老远就听到这歌声优美,笛琴声悦,托福也来享受一番!”
说着,又问道:“刚才那歌声是谁唱的?唱的何词?”
何绥边朝一旁仆从吩咐,边连忙答道:“是臣府中一歌女!唱的《明君曲》。”
接着朝一旁莺莺燕燕的侍女唤道,“宋小娘,还不速来见过陛下!”
只见那群侍女中走出一女童,趋步近前,跪倒,盈盈道:“奴拜见陛下!”
说是女童完全不假,身材尚矮,脸面虽涂粉抹红,欲装扮成熟,但眼眉青涩难盖,身骨稚嫩,未张开。只是举止、嗓音显然装作成熟,有些违和。
怪不得,歌声听着清脆甜美,而不是成熟女子的酥软甜糯。
司马炽看着面前这个跟清河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温声道:“起来吧,不必跪着。正常行礼就是。”
这时代皇权礼仪还没有后世那么严格以及各种表现集权皇帝至高无上的礼节。见圣上也不必双膝跪地叩拜,除非是犯了大罪讨饶或者平民百姓惶恐不知怎么表现。
一般大臣士人鞠躬半身就是大礼,若是跪坐时,行礼倒有点像跪拜,但跟后世跪拜五体投地,也有不小差别。
何绥在一旁趁机道:“这小娘子歌声尚且一般,尤善吹笛,技艺纯熟,堪称绝代。其师承,陛下想来听过。”语气中带有一丝卖弄和显摆,也试图勾起司马炽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