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几天过去了,刘恒的皇位渐渐稳固。自从他的亲信宋昌当上卫将军、张武当上郎中令,他在难以想象的极短时间内,牢牢掌控京城的南军、北军以及皇宫的保卫。这一举措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看似容易,其实并不容易,它十分有效地保证了他的人身和政治安全。那些前朝的宿旧,包括陈平、周勃在内,看在眼里,无不暗暗佩服他的高明手段,从而在他的面前规规矩矩,毕恭毕敬。
按照朝廷传统规矩,新皇帝应该下诏改元。刘恒经过一番权衡,下令有司,颁布诏书,宣布改元。到了十月的月朔(每月的朔日,指旧历初一,旧历每月以朔日为起点﹐约三十日为一月),刘恒领着朝中的重臣,隆重拜谒高庙。
当刘恒的车马“哗,哗,哗”驶进高庙时,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严肃,随着太仆“吁”一声喊叫,马车稳稳地停在庙前。他走下马车,迈着沉重而又缓慢的步子,走进祭祀高祖的大庙。陈平、周勃等大臣紧随其后,敛声屏息。
大庙里的空气仿佛凝固,只见长长的石制桌子的正前方,摆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灵位,它的两侧摆满新鲜的水果、馃子以及猪、牛、羊等肉类祭品,一只玲珑精致、三足鼎立的博山炉稳稳地站立在托盘上,一柱柱信香插满炉里,有的烧了半截,有的刚点燃,冒出一缕缕香味扑鼻的青烟,袅袅升起。
高祖的遗像被固定在正前墙上的中间,只见他高隆的鼻梁永远超过一般人,胡须浓黑而且茂密,一双深邃的三角眼平视前方,仿佛蕴藏着用不完的智慧和力量。
主管祭祀的官员给皇帝拿来三柱信香,刘恒接过信香,走到烛灯前,轻轻地燃着,插进香炉,然后跪在早已铺好的软垫子上,磕了几个头。等大礼行完,他从垫子上站起来,走近香案,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父皇英灵在上,皇儿刚刚即位,尽管你在世的时候不是十分宠爱儿子,尽管目前的朝廷局势还比较复杂,但儿子决心继承你的遗志,同一切威胁刘氏江山的坏人作坚决的斗争,同时坚决实行‘与民休息,轻徭薄赋’的国策,让刘氏江山在皇儿的任期内发扬光大,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太平富裕的日子,恳请父皇在天神灵,助皇儿一臂之力吧!”
刘恒的祈祷美好、诚实而又热烈,然而冥冥中的汉高祖刘邦没有显任何灵,那张被固定在墙上的图像没有任何反应。他失望了,望着父亲那双三角眼,轻轻叹了一声:“父皇,你听到儿子期盼的声音了吗?”
刘邦那双三角眼依旧平视前方,刘恒从那双深邃、冷漠、狡诈而又聪明的眼睛里,似乎听到父皇的声音:“恒儿呀,你治理国家行吗?”
刘恒的心猛地收缩,旋即镇定下来,果决地说:“皇儿行,皇儿一定行,请父皇放心。”他刚刚转过身,便看到陈平走上前,跪在垫子上,接连磕了几个响头,一把泪,一把鼻涕,诉说着:“先帝啊,臣陈平有一肚子苦水向你诉说呀,太后掌权期间,臣只好采取明哲保身的办法,随波逐流,不是臣不想作为,是臣不敢作为呀,如今诸吕叛乱被平定,臣等共推仁贤的四皇子继承皇位,臣一定竭力辅佐新帝,至死不渝,把先帝开创的基业做得更加稳固,假若先帝在天有灵的话,请放心吧。”
周勃看陈平在先帝的灵位前大表忠心,也不甘落后,效仿他的模样,激动地说:“先帝啊,你在世的时候,常常夸臣必安刘氏,臣牢记你的遗训,在诸吕作乱的时候,挺身而出,深入北军,夺取军权,把诸吕杀得一干二净,今天臣可以自豪地告诉你,臣保住了刘氏江山,没有辜负你的重托。”
灌婴、张苍、刘章、刘兴居等人纷纷下跪,向在阴间地府的先皇帝诉说自己的功劳,表明对新皇帝拥戴的忠心。
看着一张张激动的脸,看着一幕幕精彩的表演,刘恒的心态是复杂的,他知道这一群大臣一个个都是英雄豪杰,如果不能有效地安抚他们,他的皇位就会产生动摇。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祭祀完毕,群臣跟着皇帝返回未央宫。刘恒没有休息,而是兴致勃勃接受群臣的觐见朝拜。他环视一下群臣,声情并茂地说:“诸吕作乱,幸赖群臣平定,共同扶植朕荣膺大宝,立下盖世奇功,朕将不吝赏赐,大封功臣,重赏功臣。”
刘恒声音洪亮,吐字清晰,让全场的人为之振奋。他们欢呼雀跃,群情激昂,纷纷跪地磕头,娴熟地说着官场辞令:“臣等肝脑涂地,不能报答皇恩万一。”
“宣读诏书。”刘恒的命令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负责宣读诏书的官员迈步走上丹墀,大臣们都挺直腰板,睁大眼睛,盯着他手中的黄色帛书,竖直耳朵,静静地聆听,唯恐漏掉一个字。一个个心里噗噗乱跳,暗暗想:“不知道皇帝如何封赏我?”也有的想:“咱又没有立多大功劳,不指望皇帝封赏。”只见负责宣读诏书的官员展开制作精致的黄色帛书,朗声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