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竟是如此的闷热。窗大开着,门也大开着,依然没有一丝风,屋外院子里的草虫便叫得格外响亮。
靠窗桌前一盏小油灯,路清云穿着一件粗布短衣,在好高一摞案卷前一边看,一边批着字。只左手的蒲扇偶尔在腿上拍打一下,显然是蚊虫太多。
已经这般热了,路夫人还坐在一只小炭火炉前,望着正在吐着热气的药罐。汗虽在不停地流着,脸却映出一片红晕,眼睛也不时泛着光亮,透露出少付的犹存风云。
药熬好了,旁边摆着两只空碗,路夫人拿起了空碗边的一块湿布去捏端药罐,却禁不住先向坐在窗前的路清云望去。
路清云竟是那般全神贯注在批阅着案卷。
路夫人还是包好了药罐的把手,提起了药罐将药汤倒向一只空碗,又倒向另一只空碗。
药倒好了,路夫人反而又怔在那里。出了一会儿神,她显然下了决心,先是将那只火炉包着端出了门外,折回来端起了一碗药走向路清云。
药碗轻轻地放在桌上,路夫人望向路清云,路清云的目光依然在案卷上。路夫人的目光黯淡了,接着还是折回去又端起了另一碗药走到桌边也放在桌上,然后在路清云对面的桌前静静地坐了下来。
路清云还是在阅着案卷,路夫人的目光也望向了窗外。院子里的草虫鸣叫得更加响亮了。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显得别有一番味道。
路夫人终于又把目光望向了丈夫,轻声说话了:“药要凉了。你赶快把药喝了吧,案卷明天可以再阅。”
“哦。知道了”路清云说完,放下了笔,端起了靠近自己这边的那碗药一口喝了,却始终未看妻子一眼,又拿起了笔,望向案卷。
路夫人的眼突然之间显得好凄凉,怔怔站在那里犹豫了好久,这才心有不悦的端起自己的那碗药喝了。然后拿着两只空碗走了出去。
路清云这才慢慢望向门外,看着黑洞洞的屋外,目光终于停在那里,他不知道这是是愧疚,还是怜爱,但是眼神中却显出的终是迷惘。有时候他自己也想对夫人好点,但是想起母亲就又不敢了。
桌上的灯火突然爆出了一个灯花,只听到“吱吱”的声音,火苗顺势左右摆动了一下,路清云急忙双手挡住风,这才还是望着门外。突然他又立刻把目光移望向了案卷。原来是路夫人端着一盆水又进来了。
路夫人把水摆到了路清云面前的凳上,也不看路清云,路夫人轻声说道:“夜深了,你也洗洗,该歇着了。心里不能只有案卷。”语气之中明显有些责怪的意思。
“嗯。”路清云随口说道,但是目光不离案卷,显然是没有用心思,亦或者是故意装出来的。
路夫人望着他,看见他的脸上正在流汗。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从盆中绞出脸帕,靠近他的身边,把脸帕向他的额上擦去。脸上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路清云顿时感觉清醒了许多。
但是路清云却依然闭上了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眼前根本没有夫人这个人。
路夫人眼中有了光亮,轻柔地从额上到脸部替丈夫慢慢擦着。
擦完了颈部,路夫人在丈夫耳边轻声说道:“歇吧,好吗?”
路清云终于睁开了眼,慢慢站了起来,也终于把目光望向了妻子的目光。这是路清云和夫人头一次这样,显然两人都有些紧张。
两个人的目光在微弱的灯光前都有了柔情。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两人居然已经是几十年的夫妻了。
路清云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了手握住了妻子的手,路夫人反而露出了羞涩和紧张:“门还没关呢。”
“我去关。”路清云说完大步向门前走去,就要关门。
路夫人坐到了床边,拔下了头上那颗簪子,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路清云拉过了左边的那扇门,又拉过了右边那扇门,两扇门慢慢关上了。突然,路清云的手停在那里,目光也停在那里,他听到了背后妻子悦耳的吟唱声。自从和夫人结婚之后,夫人很多年都没有唱过歌曲了。
路夫人长发披肩,一轻轻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