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太医走到桌前在椅子上坐下了。路清云站在桌子的左侧:“把凳子搬过来,让先生诊脉吧。”这话显然是对路夫人说的,路清云却并不看她。
路夫人在门边提起凳子刚要向桌前走去,路母突然说道:“慢点。”
路夫人立刻在原地站住了:“婆婆有何吩咐?”
路母并不与儿媳说话而是望向路清云:“清云,也该教教你媳妇了。上了厅堂,就一声见过于先生,婆婆和丈夫也不瞧一眼,客人还当我们路家没有规矩。还有,你看看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家里来见客人,她也不知道梳洗一下,这家里面的家教是越来越松懈了。”
路夫人一张脸顿时红了,愣在门边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路清云也好不尴尬,母亲突然这样一番话,显然让路清云也觉得尴尬了,想要回话却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低头站在那里。
于太医不禁向路夫人望去,心里立刻起了微澜。路清云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巡抚,可眼前这位巡抚夫人却上穿一件粗布衣裳,下系一条粗布裙子,脸上却仍然留有汗渍,发际也有些零乱,显是正在劳作匆匆赶来的。接着他又向路清云望去。只见路清云低垂着眼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他立时明白了路清云在家里的处境,寡母性情古怪,夫人久受压抑,而路清云又是极其纯孝之人,为了顺从母意,夫妻间平时关系自然就淡薄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同情起这个在外面风雷显赫在家里如履薄冰的路清云来。
路母一番话训完,见儿子并无反应,更加来气了,站起来望向路夫人:“还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去梳洗了,看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难道叫我去伺候你吗?”
路夫人慌忙福了一下:“媳妇这就去。”答完,连忙将凳子提到桌子边摆好,又慌忙转身走出门去。
路母转望向于太医:“李太医,让你见笑了”
于太医只得又站了起来:“太夫人说的哪里话!”
路母:“儿媳不懂礼节,让于太医见笑了。”
于太医:“嫂夫人身为巡抚夫人,尚能如此俭朴劳作,哪里有一丝巡抚夫人的样子,嫂夫人能做到如此,于禁是打心眼里佩服,怎会见笑。”
“在我路家就只有儿子媳妇,没有什么官人也没有什么夫人。”路母说着抄起搁在椅子边的一根竹杖,“于太医费心,老身失陪了。”
于太医:“太夫人请便。”
路母点了点头。
路清云:“母亲走好了。”
路母却不搭理路清云,拄着杖便向另一边的侧室卧房径直走了进去。
目送着母亲走进了侧室,路清云回过头望向于太医,发现于太医的目光这时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路清云强露出窘迫的笑容,低声说道:“我四岁丧父,由家母移干就湿一手带大,虽然我如今也是做了巡抚的人,可是老人家至今未能享我一日之福,于先生也看到了我生活过得如此,想来心中惭愧。”
于太医站在那里就向路清云伸过一只手来,路清云先是一怔,接着以为于太医是要给自己拿脉,便将手翻过来伸了过去。于太医却没有去拿他的脉,而是一把握住他的手轻轻拉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也不能委屈了夫人,毕竟看你这夫人也不是什么刁蛮之人,好像还是个读书人家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