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低下头,沉默无言。
“肖沐哥哥,这个给你。”阿茉摊开手,掌心是一枚花生糖:“这是前几日生辰时爹给我买的,我没舍得吃。”
“不用了。”肖沐轻声道:“你自己吃吧。”
阿茉把花生糖掰成两半,塞到他嘴里:“有时候,只要嘴里有甜味,就觉得生活没那么苦了。”
肖沐鼻尖一酸,轻轻点头。
阿茉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半个糖用纸包好:“剩下的明天再给你。”
“你不吃吗?”
“我吃很多了,不吃了。”阿茉咽了口口水。
肖沐把糖接过来,塞进她嘴里:“吃吧,以后哥哥再想办法给你买。”
“谢谢肖沐哥哥。”她的眼睛笑成一弯月牙。
随着年岁渐长,肖沐的个子窜高了不少,便去码头改做搬运工人,苦是苦,赚的也多些。虽然他只有十五岁,比不上那些壮丁力气大。但因为干活卖力,从不抱怨,很是招雇主喜欢。
林茉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粉雕玉琢。若不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还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镇子上的年轻人都爱来她摊子上买豆腐,只为了顺道说上两句话。肖沐也每天都去,林茉知道他虽然窘迫,却生性清高,总是悄悄地多给他称几两豆腐。
“多谢。”肖沐沉默地接过来。
待收摊清点的时候,林茉发现竹篓里多了好几贯铜钱。不知道肖沐在码头帮人搬了多少货物,才换来了这些。林茉隐约想起他手上都是血泡,提起扁担的时候手指只能悬空着,一碰到就疼得皱眉。
“肖沐哥哥,其实不用……”她叩响肖沐的家门。
“拿着吧,我不想欠你的。”肖沐有些不好意思,递给她一个纸包。
“花生糖!”阿茉隔着纸便闻到甜香四溢,惊喜道。
“听林叔说,明日是你的生辰。我没准备别的……”
“我很喜欢。”阿茉低头一笑,有些惆怅的问道:“肖沐哥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辈子做短工吧。”
“还没想好,但不会一直待在这里。”见她面带愁容,肖沐问道:“怎么了?”
“近来常常有人来家里提亲。爹以我年纪小为由,通通回绝了。但我知道,这几年肯定躲不过去了。”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肖沐哥哥,你愿不愿意……”
“阿茉。”肖沐打断道:“你应该找个好人家,至少要能保证衣食无忧。”
“哦。”阿茉低头不语,用鞋尖在地上画圈圈,继而苦涩一笑:“肖沐哥哥,谢谢你的糖,我先走了。”
肖沐轻轻嗯了一声,却在她转身之后捏紧了拳头。
过了不过数月,街上敲锣打鼓,十分喜庆。肖沐心里明白,是阿茉要嫁人了。他翻箱倒柜,找出祖母留下来的那个金镯子,给林家送了过去。
婚礼过去数日,肖沐颓然地走到街上,只见桥头人围得熙熙攘攘。
“婆婆,这是怎么了。”他走过去问道。
“昨日是花灯节,不少人放水灯祈福,官府今早便派人清理河道,没想到打捞上来一具尸体。后来一查才知道,是徐家的新媳妇跳河自尽了。哎呦,前几日婚礼办得风风光光,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徐家?”肖沐内心一惊,从人群中挤出去。到豆腐坊门口,听到林叔毫无波澜的声音:“你们想要,把聘礼拿回去便是。”
“呸。本公子八抬大轿娶她做正室,她倒好,拿着把剪刀威胁我不准碰她。原以为过几日就好了,结果呢?居然一言不发地跳河自尽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徐家虐待她呢。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给脸不要脸。”
林叔身着白衣沉默地站着一旁,饱经风霜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肖沐气得浑身颤抖,走进去一拳把徐家公子打翻在地:“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你竟敢……”徐家公子愤怒地吼道:“你们几个,把他往死里打。”
家丁将肖沐围在中间拳脚相加,直打到他鼻青脸肿,吐出一口黑血。林叔并不阻拦,走回客厅默默地烧纸钱。
“算了,别把人打死了。我们走!”徐家公子招呼家丁抬起聘礼箱子,朝着林叔的背影骂道:“你女儿不配进我家祖坟,你自己给她收尸吧!”
肖沐按着闷痛的胸口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进去掀开白布,阿茉的脸已经被泡的发白肿胀,薄薄地盖了一层胭脂,头发也被重新梳好。手腕上的镯子是他前几日送的新婚贺礼。
肖沐垂下眼帘,喉结艰难地动了动。
“林叔。”他跪在地上:“如果那时我勇敢一些,或许……”
“与你无关,这是她的命。”林叔打断了他:“不必自责,你走吧。”
“林叔……”他喉头哽咽,林叔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继续烧纸钱。
夜间肖沐把花灯一盏盏放到河中,看着它们顺水流去。他往嘴里塞了一颗花生糖,和着泪水,吃起来尽是苦涩。
“眼泪无用,想保护重要的人,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强大起来。”不知何时,一个身着墨青色长衣男子坐在他的身边:“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肖沐转过身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怎么帮?”
“你可有听说过,云寂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