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程孜与秘书省的同寅吃过饭后,回到家来睡了一觉醒醒酒。待张开眼,已是掌灯时分。程孜洗脸梳头,换了身樗蒲绫的衫子。
程松有些奇怪,“阿耶,您还要出门?”
往年他们家都是和程孜一起吃晚饭,再赏月。可瞧程孜这架势,貌似是要赴宴。
“嗯,我在熙熙楼定的雅间,你和良儿收拾收拾随我一起。”
“那阿娘呢?”
程孜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摆摆手,“都去,都去!”
程松欢快的应了声,去寻程林氏。
程林氏正在准备饭食,听说程孜要去熙熙楼,忍不住埋怨,“那得花多少钱呐。在家吃不也一样么?”
“阿娘,一年才过一次八月节,就去呗。”程松像个孩子似得,揽住程林氏的胳臂,“吃完了饭,我带您去赏灯。”
赏灯?
程林氏镇日围着锅灶井台忙碌,早没了玩乐的心情。听儿子这一说,程林氏不禁笑了,“好,好!我儿今儿个带我赏灯,明儿得了功名要骑马寻花呢。”
程松嗯了声,心里却是直打小鼓。此番若能中举,方能入闱。可他这次考的并不顺利。程松自觉还不如罗良。是以,他也就没敢实打实的应和程林氏。
八月节出门的人多,雇车不易。幸而程孜提前三两日就预备下,一家人才有车坐。
程林氏忍不住与程孜抱怨:“你既要出门何不早早与我商议,省的我买回许多食物贡品。”
程孜心里存着事,不愿与程林氏多说,便道:“得了,都是我不好。你少说两句吧。”
但凡程孜做错事,可从没有痛痛快快认错的时候。今次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程林氏愣神儿的功夫,车子已经驶出了长安坊。
程松和罗良虽然长在都城,去熙熙楼用饭的次数少得可怜。一则熙熙楼菜价高,二则程孜薪俸委实不多。能去熙熙楼吃顿团圆饭,兄弟俩自然高兴。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罗良与程松闲话两句,程松也不摆冷脸了。俩人有说有笑,十分融洽。
程孜是四人当中唯一的明白人。
他望着程松和罗良,感慨万千。明明他们皆为皇室血脉,却阴差阳错的成了普通人,过着平凡的生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大长公主,对他,对他们毫无愧疚之意。
程孜时常在想,若当年大长公主没有把他送到府外,而今又会是何种光景呢?他一定不会只是个小小的著作郎,封侯拜相也有可能吧。
若说不甘,程孜有。若说恼恨,程孜也有。从一落生,他的命运就掌握在大长公主手里。当知道了真相,程孜只觉得荒谬至极。
后来鲁稚把罗良交给程孜,叫他代为照顾,程孜更是难以置信。大长公主行事荒唐也就罢了,鲁稚居然也是如此。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人就不正常了?!
程孜不能理解,却也无力反抗。他能做的,就只有顺着这条荒唐路走下去,走到哪儿算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