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桌,寂静无声地吃着饭菜。青峰不时地抬头看看裴延,给坐在对面的昆仑猛使眼色。可昆仑就是块木头,完全没觉察出异样,还吃得津津有味,完全无视青峰。
吃完饭,裴延说道:“今晚我在这大堂将就睡一夜。你去把我的书和舆图拿下来。”
青峰下意识地问道:“您,不回房?这大堂空荡荡的,夜里很冷,还是房里比较暖和。”
裴延不回答,但冷硬的表情已经给了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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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您睡我跟昆仑的房间,我们俩在大堂睡一夜好了。”青峰怎么敢真的让他堂堂侯爷睡在大堂,自己安稳地躺在床上睡大觉。
“嗯。”裴延一锤定音。
沈潆独自在房里,也没有休息。一半是饿得睡不着,一半是觉得裴延莫名其妙,气得不轻。他在怀疑什么?觉得自己会害他?入府这些日子以来,她尽心尽力地侍奉,自认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今日为了给他出主意,甚至不惜背叛了裴章,他倒好,说翻脸就翻脸了。
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不可信的。幸好她早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青峰端了一碗面进来,放在桌子上:“爷让我来拿他的东西。”
沈潆伸手指了一下床:“都在那儿了。他闹脾气不肯回来?”
青峰觉得沈潆的口气满满都是嫌他们侯爷幼稚。可不是幼稚么?都快三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他以前也没见过侯爷这样,大概动了心,才会较真。
“爷可能就是一时想不开,要不然您去哄哄?说几句软话,兴许就没事了。”
沈潆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她又没做错,凭什么要她先低头服软?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侯爷,她就要毫无底线地退让?大不了,她就自己再回京城去,不受他的气。
青锋见劝不动她,叹了一声,拿了裴延的包袱出去了。
裴延在楼下等着,看见青峰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的东西,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心里不是滋味。她果然不在乎自己,以前的温柔体贴,种种好处都是装出来的。今日被他戳破,干脆连装都懒得装了。
“爷就算今日避开了,明日上路的时候,打算怎么办?”青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劝道,“总是要见面的。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跟个小女子置气。”
裴延不想说,他心烦意乱地提起包袱,独自上楼去了。
青峰和昆仑住的房间,自然比不得他住的那间宽敞。裴延合衣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看着头顶的床帐。此刻冷静下来想想,沈潆应该不是裴章派来监视他的人,否则那日裴章不会是那种反应。裴章只是从她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或许就是他深爱的那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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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惠后已经死了大半年了,皇帝显然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嘉惠后虽然是安国公的女儿,与裴延隔着杀父杀兄之仇,但他不得不承认,她是当之无愧的皇后。她掌管长信宫的那些年,后宫还算太平,裴章为了拉拢各方势力而收进宫的女人,在她的压制下,也能够维持相互之间的和平,替裴章省了不少事。可以说,嘉惠后的出身,德行,都是无可挑剔的优秀。放眼整个京城,再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她。
皇帝会把沈潆错认成她,也情有可原。裴延没跟嘉惠后接触过,只断断续续地听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潆的确是像她。
可这令他更加地不悦。
嘉惠后不仅是皇帝心头的白月光,甚至跟谢云朗还有过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的探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挖出这桩陈年旧事,只怕连裴章都不知道。当年谢首辅本要跟安国公联姻,但谢云朗没有同意,转而娶了高氏。外人看来,他们夫唱妇随,幸福美满。
可却有一桩不为人知的内情。原来高子清把嘉惠后放在高氏那里的一幅画拿到了谢云朗的面前,谎称是高氏所画,谢云朗才娶了她。
但谢云朗真正想娶的,是嘉惠后,也就是画了那幅画的人。嘉惠后善箜篌,善水墨,更是写的一手好字,早年间便声名在外。
而谢氏乃大业百年的望族,族中子弟,都有当年士族门阀鼎盛时期的那种清贵和傲气。能被谢云朗看上的女人,注定不凡。
裴章若是将沈潆错认为嘉惠后,那谢云朗见到沈潆,又会是何种反应?
裴延并不自信,对沈潆更是患得患失,自惭形秽。她年轻貌美,讨人喜欢,会茶艺,会包饺子,可能还有很多他没发现的优点。他就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比不得谢云朗这样的青年才俊,会风花雪月的那一套。如果沈潆发现自己不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拿出那块玉佩,要他放她走呢?
裴延的脑中乱作一团,乱七八糟的念头闪过一大堆,满是挫败感。
沈潆给他出的确实是个好主意,他晚上就写好了信,准备寻个机会送到四王子的手上。但他当时被各种古怪的情绪所左右,忍不住朝她发了通脾气。她竟也不来哄他,不肯给个台阶下。在她心中,自己如此可有可无?
裴延辗转反侧。明日,她若肯主动跟他说话,他就原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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