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表演最形神兼备的那位部族领主,苦苦等待半天,连花君卿的面都没见上,羞愤之下,自觉以后没了活路,回家直接扛出一面狼旗,迎着风抖了抖,向整个王国和自己的族人愤然宣布:将重走天佑之路。
狼旗风中屹立,祭祀躺在黄昏里,流着泪放干了心爱人的血,染红的飘带残花绽放,从此和王族再无干系,整个西夏部族也皆为死敌。
花君卿暗骂脱线,慌慌张张撤走了驿站等一众官员,附近的军队也跟着迅速后退,一边又忍不住兴奋,很想看看那面狼旗第一个指向谁。
封地之内,举族上下一片悲壮,男女老幼默默拿出碎花的飘带系在胳膊上,纷纷向着狼旗潮水一般聚拢。
无论是西夏还是西凉古国的人们,他们都相信最早孕育他们的那个古部落,来自一个黑暗之地,那里环境恶劣,飞沙走石不见天日,终日蒙蒙的天空下潜伏着巨大的猛兽和可怕的敌人,敌人会和猛兽作战,猛兽也会和敌人争斗,而他们却是两者的食物。部落首领最善良的爱人朗,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被猛兽生生咬死,那一夜,泪水淹没了泪水,举族愤恨之下跟着族长一起杀死了猛兽,他们把猛兽的样子刻在彼此的脸上,发誓永不忘记,他们分割了猛兽的毛皮系着胳臂上,发誓生死相依,他们吃光了猛兽的肉,发誓从此之后不再苟活卑弱,他们喝光了猛兽的血,发誓将会活得比猛兽还要猛兽,他们擎起一面旗子前进,旗子上画着朗生前最美的样子,他们发誓护佑美丽,永不忘记!
不断有人倒下死去,又不断有人接过那面旗子,兴许是百年,兴许是千年,直到有一天蒙蒙的天空突然明净了,借着从暗涩的云里透过的光,回头看去,一路上那些半掩着庞大猛兽和敌人干枯尸骨的沙子,不知何时竟然板结成了泥土,开出了花来,轻风渐起,花香飘过他们浴血的脸庞,是走出了黑暗之地,还是黑暗之地改变了模样,没人知道,也没人知道那些以他们为食的庞然大物怎就没了踪影,是杀光了他们,还是他们已经远离他们很远很远了,看着天空从云中穿下的簇簇金光,他们轻呼天佑……扶着一直未曾倒下的旗子,金光抖落在古老上,竟像朗最美丽的时候在微笑一样,再到后来,他们安定繁衍了下来,他们称自己为“朗的后代”,为了纪念苦难日子的终结,他们把安定之后第一次攻击他们的那种嗷嗷叫的动物,唤作狼。再到后来的后来,人们逐渐忘了朗,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狼的后代。
天佑之路的传说缭绕在西夏的每个角落。
扛出狼旗,意味着自己是真正的朗的后代,意味着除此之外的所有部族都是来自黑暗之地的敌人,意味着信仰从未背弃,意味着以弱挑战强大……
花君卿很有兴趣,因为他家就有一面真正从古老时代传下来的狼旗。他只记得,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从箱子里翻出这面旗子以后,西凉古国被灭了。他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有生之年也是第一次看见有傻傻族长扛出狼旗,自然是兴奋不已。
残花飘扬,狼旗所向,狼旗之下无论先前有多大仇怨的双方,都只会记得彼此同族同根的兄弟情义,狼旗屹立之时,信仰重新归来,纵使死亡,也要让她屹立下去,而狼旗指使之处,便是真正的敌人,其它部族任凭天塌下来也不能干扰,西夏十二大部族,算上花蒙王族,总共十三个,战败十二大部族,赢来最后和王族的对决,输了,也就死了,也可能是一种荣耀,只是那时,会输么?
一个是悲壮万分,一个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侮辱,都是狼的后代,我怎么就变成了来自黑暗之地的敌人?同是妇孺老少拿起了武器,不要命的进行着你死我亡的厮杀,到了最后,花君卿莫名烦躁,竟想调集主力部队分开这两个疯子,花落雨赶紧拦住好生劝说,这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战争了……
花君卿破口大骂:“那是什么意义?”甩袖而去。
王国有着光辉的优良传统,并不禁止部族之间的一些范围冲突,甚至有时作为当权的花蒙王族还不着痕迹的暗暗鼓励。
那时候花君卿还很年轻、还很幼稚、还很不成熟。
“爷爷,他们这样打来打去,岂不是伤了王国根基?”
“伤?怎么会伤呢,星安啊,你看那些存活下来的老兵,都是王国的菁英啊……”
“嗯。”
“你只要记得,他们只要不把咱们王族搅和进去,任他们再闹,也不用担心。”
“可是,为什么呢?”
“你想想,总有一方弱了势力,定是不甘心,不求咱们求谁呢?到时候……”
“是,到时候,他们就自己主动成了我们真正的从属和附庸,省却了许多费尽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