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渗入骨髓,轻重缓急丁当分得清,可大丈夫安身立命,生死不能操于他人之手,何况他无法无天惯了,绝没有回京城随便让人拿捏的想法。
丁当与丁一不同,对丁一来说,京城是丁一的故乡,自小就知道,皇帝是他的天,一言一行,均是天宪,不得违逆。
而对于丁当,他从小就在南方,同时又常处海外与各大门派,这些地方,都是对官府没太多敬畏的地方,田恬是商人之女,本就不大会教小孩子,丁当又不是亲生,对他的培养也不指望文武兼备,竟是放养,性子有点野,皇帝说是天下共主,对他而言,也不过就是一个比海龙王更大的大头子。
无知者无畏,少年人自然头铁,不碰南墙不回头。
丁当沉吟良久,方才斩钉截铁道:“家母常说我年少无知,性格顽劣,不堪大任,还请公公禀明天子,丁某无德无能,德不配位,期期不敢奉旨!”
老竺得丁当示意,从怀里摸出几张大额银票,陪笑着向公公递去:“家主人还小,还请公公多多美言!”
丁当随从强悍,不识礼数,公公不敢强来,却也不接这银票,他要站稳立场。
公公脸上作色,缩回手,将圣旨卷了卷,递回给随从,阴笑道:“丁氏久处海外,果然翅膀硬了,连皇爷的话都敢不听,咱家定当禀明圣上,到时自有理会,哼!”
丁当深深地看了这位公公一眼,仿佛要将对方刻入脑中,随后下令道:“我们走!”
转身后退,打马前行,马体阔大,公公与随从不得不避让道旁,望着背影,吃着尘灰,公公脸色灰败,却也没有多言,呸了一口,道:“来日方长,看你丁氏怎么死!”
同样是上马,却是背道而驰,往京城而去。
这公公一回京,便是一连串的旨意下达,各处口岸,不得使丁氏船队入港京城、南京、福州等几处丁氏宅邸,都被明目张胆的监视起来水师严察走私货船,见丁氏人员即行扣押地方官员去福州再次传旨,命丁当速速上任。
丁当对于官府来说,其实没多重要,即便他家号称海龙王,在海上垄断了数条航线,这次针对丁当的圣旨,来源是钦天监官员察觉天地大变,日月盈仄都有不同,位置似乎有些微变化,千年以降,除了扫帚星等个别星辰,别的星宿都很稳,由不得钦天监不着急。
天子受命于天,天象是大事,报到内阁,内阁首辅徐溥刚刚上位不久,他个性沉稳,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经久不息的谣言:丁氏丁一上天赴瑶池宴,又加上时有官员非议丁氏海运,说其在海上作奸犯科,威迫小国,便向皇帝报备,与司礼监商议,下旨羁縻丁氏继承人丁当,这是小事,要说如何处置,并未仔细思量。
丁当抗旨,那反应就不一样了,当下震怒,下了数条命令措施,务必要迫其回京。
丁当急着入海,行路速度加快,再不吝惜马力,一路绝尘,直到天津卫出现在眼前,方才放缓。
天津卫本就是军事重地,有三卫军人,合共两万余户接近十万人,加上南北运河与海洋的交汇之处,俗称三会海口,其它非军户更多,此地人口稠密,商户云集。
田间劳作的农户衣衫褴褛,大多打着赤脚,瘦弱不堪,军户出身的丁壮便叹气:“自弘治爷治事,卫所军户越发不堪用了!”
丁当常年在山上学艺,在海上也不少,其它时间就是在路上和迎来送往,甚至参预打打杀杀与经商跑船,接触不到这些最底层的信息,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丁壮道:“成化爷在位时,尚还重视军功,诸军户有点奔头,弘治爷这会儿,军户都不被当人了,卫所烂根了,啧啧!”
丁当笑笑:“与我何干,希望海上顺风顺水,早日到达夷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