晢瑛眼神阴翳,“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延月丝毫没有松动,“你问我做了什么,那你呢?”
晢瑛不解,思索了半晌,蹙着眉道:“前阵子皇上过来提起一件事,除了秀女大选,还有寒水石?你在说这个?”
延月觑着晢瑛,疑窦道:“你是要说不知道?你是皇后,每年的红参又是你嘱咐内务府尽先分派给我,我只道你冲着捧杀我,也没想过你有这样的谋算!”
晢瑛沉下脸,百思不得其解,颓然道:“我是名门望族之后,不屑做这样的事。即使对戴佳氏,那也是忌惮她身后的人,万不得已。”她逼视着延月,“我再问你一句,太医说我的孩子小产,是因为膳食里被人动过手脚,这又是不是你做的?”
殿里静极,一扇雕花大屏风竖在偏殿,殿里微不可闻的一点声响,伴着炭火声被淹没。
延月沉浸着,颇为讽刺凄凉,“你说不是你?那么我们身在这里,整天恨这个斗那个,难不成恨也恨错了,害也害错了。”她决然道,“你说你是名门贵女,那我也是一样,冤有头债有主,哪怕我曾经动过心思,但你们的孩子没了,都跟我无关!”
延月支着头,从没觉得说几句话会那样倦,她侧着身子,讽刺又瑟索地笑着,“你的膳食是你那妹妹看管,你问我,不过也是想知道她有没有受我指使背叛你吧?你看看你这辈子,家族没落,姊妹疏离,儿女福薄,连皇上都疑心你。”
这样直白的话,生生戳刺进晢瑛心里,一张面容几乎扭曲地失去了形状。延月浑不在意,兀自低声徐徐,“从我害仁孝皇后,到操纵秀女,让你跟皇上离心,你以为都为了什么。我也是在金银锦绣堆里浸淫到大的人,哪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不过,就是想争一口气而已。”
她起身,站到晢瑛面前,她低着眼皮,灰心又不能甘心,“嘉言懿行,温顺静默。你也是,皇上和太后也是,都是这么说我的。论家世,你和芳儿是重臣,我是皇亲。论资质,我也不输给你们。可我活了二十多年,事事都走在你们后头,无论做什么,都只能落得一句温顺静默。我恨透了温顺静默,恨透了活得像个假人。”
她陡然睁开眼,逼仄着晢瑛,“赫舍里芳儿,钮祜禄晢瑛。她是芳姿独特,你是明星晢晢,只有我,才配做那个月映万川的人。”
外头稀薄的光穿过六角窗棂直直穿进殿里,最显眼的角落都被它照得晕黄。晢瑛慢慢站起身,仿佛两雄相峙,势不并栖。她嗤笑道:“你便这般笃定,我走后,便是你住进这坤宁宫来了?”
延月丝毫不减威势:“娘娘若不放心,便在天上好好看着,还有仁孝皇后,你们便看着我是怎么在你们坐过的地方,比你们顺意长久的。”
晢瑛长眉挑动,凛然一笑,“你若自认我与皇上相知,我便劝你一句,你谋害先皇后,挑起内斗,这还是家事。操纵秀女,把控皇上亲信,这便是谋逆。佟佳氏权倾朝野不假,皇上却未必没有忌讳。来日你掌凤印,下有妃嫔环伺,再有皇子夺嫡争权。你这个皇后,只怕是能当上一天也难!”
延月又再次回道:“有娘娘和仁孝皇后在前,你们对皇上有情,我对皇上无心,便也伤不到自己。既然反水难收,那便任它风啸浪急就是。”
延月向下一福,“娘娘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