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初次交战,互相试探了一番,之后孙策在城外扎营,双方各自休整了,连续多日之内,虽然孙策不断派人在城门口叫战,但刘正却并没有理会。
孙策看着城墙上的一排重弩,也知道不能强攻,因此这十余天里双方倒是相安无事。
这一夜,乌云遮月,星光暗淡,城外的孙策军营,每个帐篷之外都有火把照明,一队队军士在这并不算明亮的火光下,在军营内来回巡逻。
军营分为三部,申氏兄弟的军营在前,孙策和周瑜又各领一部,在申氏兄弟后方左右两侧,分别扎营,三方呈掎角之势,彼此相隔不过十数里,转眼便可驰援。
丑时初刻,一夜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夜黑风高之际,几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军营之中的火把,也只能堪堪照射两三步远。
“咕咕……咕咕……”
“唧……唧唧……叽咕……”
除了这稀稀落落的鸟叫和虫鸣外,天地之间再没有其他声音。
“啊……呼……”
军营大门处守卫的一个高个士兵,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哎,这差事当真无聊得紧。”
隔壁的一个守卫士兵明显年长一些,大概也是站了许久,此时起了话头,便顺口接了一句:“那你觉得何事有趣?”
高个士兵咧嘴笑了笑:“咱来当兵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原先咱在家,跟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一起,种种田,打打渔,虽说常有吃不饱的,但也快活,要不是因为咱爹生病,不得已把地卖给了乡里了老爷,咱自己也给他家当了部曲,咱才不愿意来这儿干这提着脑袋的活计。”
老兵闻言愣了愣,眼神看向远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随后轻叹一声。
“谁不是一样呢,咱也是卖给申家当了部曲,才跟着申将军一道来的。不过在军中总归能吃饱饭嘛,待在家里还多一张嘴。”
高个士兵却有些不屑:“嘁……吃饱啥呀,就那稀得跟清汤水一样的伙食,比咱自家好不到哪儿去。”
说完,他忽然目露向往之色:“咱之前在上庸时就听说了,洛阳军中的士兵平日里都是吃的干饭,还有咸菜呢,听说有时候还有肉食,咱长这么大,总共也就吃过四次肉,都忘了是啥味道了,真羡慕。”
“去去去,净想美事,怎么可能有这好的伙食,我才不信呢。申将军他们只怕也未必能常常吃到肉,顿顿有干米饭和咸菜,北军就能这么富?哄娃娃呢。”
老兵的神色,每一处都透漏着“不信”二字。
“那可未准的。”高个士兵说道:“那些北军俘虏的块头,力气,你又不是没见过,个个人高马大,脸色也都是红润的,不像咱们一个个苦瓜脸,跟打了霜的野菜一般蜡黄,论起力气来,之前一个俘虏,双手被绑着,还能撞翻四五个咱军中的士兵,差点让他逃了。要没有好伙食,能养成这样?”
“而且啊,我还听说,北边在给农民发地呢,农民都有自家的地,不用找地主老爷租地,那是不是就不用每年交租子了?还有,听说北边官家要的税也低得多。咱家一年打的粮食,一半要交给老爷,剩下的一半里,又要再拿出一半交税,实在是吃不饱。如果不用交租子了,嘿,逢年过节的咱也能吃几天干的米饭,那可是真香。”
高个士兵越说越起劲,眼神里都在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毕竟他听说,原本刘太守来上庸,就是要遵从陛下的旨意,推行那个什么均什么田的法,也要把上庸的田地分给自己这些农民,如果真能实现的话,日子可由盼头了。
“快闭嘴吧你。”老兵上去就是一脚,打破了他的美梦。
“这话你也敢胡咧咧,之前有人在军中提这事,申将军怎么惩罚他们的,你小子这么快就忘了?也就是我,听着当耳旁风了,若是让队率听见了,然后传到申将军耳朵里,非得给你军法从事。扰乱军心这罪名可不轻。”
高个士兵撇了撇嘴,有些不服,但也知道老兵说得对,便没有再说下去。
但他却没发现,老兵在重新站好身形以后,看着夜色中的远方,眼神之中也露出了和他方才相同的向往之色。
“哒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由远及近的声音,打破了正沉浸了各自美梦中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