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卿家中“西席”传说,场上大多数人是听说过的,虽然没人相信。如今颜子卿名义上还是自己学生,在这种场合信口开河,让袁世宏一时也难以接受。
“探花公!”公鸭嗓子内侍把目光转到武明月身上。
武明月“啪”一声打开刀扇,用一半扇面遮住自己鼻梁以下的半边脸。“小生才疏学浅,认罚!”说完,还没等内侍把话说完,一口喝光杯子里剩下那点酒。
武明月酒杯里原本就只有杯底那点,这次连认罚都偷工减料,可见不走心到何等地步。
“学生徐文青认罚!”徐文青毫不犹豫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和武明月喝酒时间就是前后脚。
这时候,场上进士们,即便再愚钝的也多少反应过来。有部分人,一开始就感觉不妥却不知问题在哪的,这下也明白过来,更别说原本就心怀不满者。
云梦大陆科举千年,不管哪个朝代对长幼之分、嫡庶之别都非常忌讳,这也是为何太子哪怕毫无功绩、能力普通,也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站在他那一边的原因。
见三名一甲榜首“领头羊”都这么做,后面的士子们也开始衡量起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学生认罚!”“学生认罚”“学生”连续十几人,一个个全都和徐文青般,端起酒就喝,貌似从没喝过这么甘甜的美酒。
进士里当然也不乏和福王一脉有关系之人,但这时候却没人敢主动站出来。满朝诸公绝大部分都是同情太子的,不管维新派还是清流党,党争再如火如荼,也很少有人敢拿“争太子”来做赌注。
近些年维新派日益艰难,但李悝再想搞定清流党,也没敢以“投靠福王”的方式来增强己方实力,加大筹码。因为所有人都明白:“长幼嫡庶”四个字,一旦谁敢碰这条雷线,马上就是天下世家敌人。
认罚的进士陆续喝酒,到了排名十几位的时候,终于还是有人顶不住压力了。这么明面上给福王上眼药的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做。不知轮到谁,既没敢喝酒,也不敢作诗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么喜庆的日子,哪能光喝酒不作诗!”一个软软的声音说话了。
太子发现冷场。脸上并没表露出难看或开心,不紧不慢地打圆场。
“是啊,是啊!”右手第二的袁世宏赶紧接话道。对面几百人名义上全是自己学生,这群人的政治态度自己也代表自己袁世宏打了个冷战。
别人当老师,都是在丰收的季节里摘果子,为什么轮到自己却要遇到这种事。袁世宏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果子,而是一座火山,一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
“诗词好坏不打紧,重要的是喜庆”快九月底了,天气已经很凉爽,可袁世宏依旧感觉浑身躁得慌。
颜子卿看眼李少愚。李少愚依旧端着酒杯,自斟自饮,没有答话意思。
很无奈。颜子卿这次本打算给太子面子,可还是不能出头。
若是自己抢在李少愚前面做诗,将来世人还不知怎么说,这将对李少愚很不利。
颜子卿示意武明月,希望由她开场,可武家女毫无动静。武明月不知是没看到,还是看到装不懂,亦或是看到真不懂,反正就是没反应。
没有办法,颜子卿再看向徐文青。作为二甲第一名,徐文青就在武明月下手。
徐文青看到了颜子卿眼神,作为配合良久的“战友”,徐文青秒懂。
“太子殿下,福王殿下和诸位大人!”徐文青起身行个礼:“学生刚才突然想到一首,只是下乘之作。但既然老师讲话了,那可否由学生抛砖引玉”
不管怎么样,琼林宴总算能正常进行下去。袁世宏看着徐文青热泪盈眶:总算能圆过去。
这时候,没人敢看福王,就连往常和福王亲密无间的部分大臣,也低垂着头。
只有太子从头到尾笑容满面。对写得好的诗大家赞赏,对平平淡淡的鼓励几句,这反倒让绝大部分新科进士对太子产生了一丝好感。
坐在右手第一位的内阁大学士林奎一林阁老叹口气。和袁世宏的坐蜡不同,林阁老是众位阁老中唯一出息琼林宴的内阁成员。
作为前任礼部尚书、几十年的湖,林阁老很明白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这么一件事,三名新科一甲彻底得罪福王,而且这三人还代表了三个巨大的家族,以后朝堂上绝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