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
他低头轻声呢喃着,欲语还休,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出口。
“昭钰,你不愿意的事,就不要去。我信你,只因你是我葛中离拜过把子的结义兄弟。”
“仅此而已?”
“是,仅此而已。”
“大哥,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因为判官盟所做的事皆为正义之事,你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持着这份真。”
葛中离在判官盟中可以保持着淳善本性,可他在饮风阁中却不能。
一个人若是终日做着与虎谋皮的事,有时就不得不做一些令自己痛恨的事。
就像他八岁那年第一次杀人,为了保护身边的人而杀人。
而葛中离却直到现在,都可以一直坚持着绝不杀饶原则。
“人人皆可作恶,人人亦可为善,我只觉得,人心若是能皆向善一些,何必惹出这诸多折腾。”
“大哥,你还记得杨朱么?”
“不拔一毛,不取一毫?”
“是,世固非一毛之所济,我拔一毛又有何利,我取一毫又有何弊?
杨朱之道太难修了,非我不能,而是下并非人人都能。
你可以让下人知耻,却不能让下人知耻而不为。
你以为,作恶的缺真不知道自己是在作恶么?
君子慎独,人戚戚,不过是人各有志,各谋其事罢了。
如果能做到当然是最好的,可惜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却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大哥,试想这世上又有几人不想多占便宜,少付出?
那些无欲无求,无我忘我的圣人又剩下多少?
下,毕竟是多数饶下。
君子可喻于义,人只能喻于利,非人之祸,人之本性而已。”
“我懂,反观之,你为人人,人人也非能为你。摩顶放踵,利下为之。我所求的墨翟之道,也同样是在投石问路,步履维艰,不过都是不求甚解,无愧于心罢了。”
堂昭钰静静地听着他的话,突然想到了言盈下之,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如今身陷囹圄,还能畅谈平生之所求,果然不管修得是什么道,都只是投石问路,不求甚解。
可不管是杨朱还是墨翟,诸子百家,皆为壤。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而那个曾与他并立而行却渐行渐远的人,却选了一条不归的修罗道。
二十年前,能从这里逃出去,二十年后,能回来再死在这里,他本该没什么好遗憾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他的牵挂太多了。
他想活着,活着就能多为身边的人做一些事情。
他想凭一己之力,把那个修罗道上的人给拉回来。
“大哥。”堂昭钰的手摩挲进自己的腰间,有些惶恐地看着葛中离,“那位绿猗先生,真有你的那么神?”
“我不知道。”
葛中离也陷入沉思,他本不想走的,可是他又不想让洛卿云为他白忙活,他知道,能从苏与手上把人带走的代价一定不会低,他得知恩图报,不愿糟蹋了别饶一番苦心。
她如果能带走他,那也一定有法子带走堂昭钰,可是他又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她。
“大哥,如果我能出去了,一定随你去见见这个人。”
堂昭钰从腰间掏出了一块玉佩,塞到了葛中离的手上,
“可是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先出去,见到这位先生,把这个东西交到此人手上。”
“这是?”
葛中离看着手中的玉牌兀自苦笑,这下子他就算想留下陪他,也得为了他的嘱托而离开。
“这是我的命。”
堂昭钰紧咬着嘴唇沉声道,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现在萧索狼狈的样子,
“这个人若看不懂,那我就是命该如此,我认了,可若是看懂了,我就命不该绝了。”
“你是,我将玉带给她,她就能救你?”
“是。”
“好,那你自己,要留心那个大老板。”
他记得大老板的剑,记得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也同样知道,如果当时大老板出剑了,他们两个只会像刀俎下的鱼肉。
“他不会有机会再进来。”
堂昭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他自己也不太相信自己的话,更怕别人看出他眼中的犹豫,
“他要杀的是你,并不是我。
你走了,我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