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景德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是以朕便不留你们了。”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厚厚的一沓银票,递给鬼王,“这里是十五万两银子,不多,不过省些花,应该足够你们找个地方过完下半辈子了。你们几个分了它,朕亲自送你们出京城,便各自散了吧。”
“谢主子!”
鬼王领头向即墨景德谢了恩,然后给他磕了三个头,然后接过银票来,起身分发给了众人。
接到银票,众人莫不是欣然的沾了点唾沫开始数起来。
虽然他们为主子卖命那么多年,可还是头一次拿到这么多银子。
不算太多,但如果找个小地方,也是能过上养奴唤婢的日子。
鬼王从前是个冷漠的人,但从昨晚亲眼看到一起多年的手下一个一个的倒在脚下,甚至在他危险的时候,有人拿命成全了他活下去,心里的感触不可谓不大。
此时见他们高兴,鬼王也很是欣慰,转向即墨景德一脸动容的道:“主子,此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属下唯一能做的便是日日烧高香,为主子祈福。”
即墨景德眼中尽是不舍,呐呐的嚅着嘴,半晌才朝他们摆了摆手道:“你有这份心,便不枉咱们主仆一场。趁着天色晚,城中巡逻松怠,咱们这便动身吧!”
话落,他转身便作势施展轻功往长着野草的院墙跳。
“唔!”
“唔唔!”
“鬼王大人……”
就在这时,即墨景德的身后相继传来痛苦的低吟和不敢置信的唤着鬼王的轻颤声。
他立时顿住身形,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嗜血冷酷的的笑意。
不过才一日的光景,荣陵的死,让朝堂乃至百姓对鬼域门的讨伐之声愈演愈烈,鬼域门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
鬼域门剩下的这几人,只有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才能将自己完全置之与鬼域门之外!
鬼王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看了看手中的血迹和另一只手上的银票,然后回头看向自己的同伴,见他们和自己一般,满脸痛苦,口角溢血,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即墨景德给他们的银票上,涂了药!
徐徐回头,鬼王的视线停留在即墨景德的背影上,不敢置信的唤道:“主子……”
他怎么都想不到,昨晚那样惨烈,他们没有死在荣陵等人的手上,却将死在他们最为依仗和信赖的人手上!
他们这些人,为了他,甘愿如臭虫一般生活在黑暗里,为他铲除异己,绝除后患,做尽丧尽天良之事……
为什么到头来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堂堂一国之君,为何会抛下底线,做出这种卸磨杀驴的事来?
是了,他连荣陵这种为他护卫家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大功臣亦能说杀就杀,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他昨晚找上他们让他们倾巢出动去杀荣陵的时候,便是打定主意他们能杀了荣陵便罢,不能杀荣陵便借助他的手让鬼域门从此从世界上消失!
只是他大约没料到他们还有这么多人活下来,便亲自跑上一趟,将他们赶尽杀绝!
呵呵,好一个君无戏言!好一个卸磨杀驴的小人!
即墨景德缓缓的转过身,望向鬼王的眸子带着一丝愧疚和不舍,“阿哲,朕也不想这样,但朕完全没想到朝臣和百姓的反应会这么大,朕怎样做,纯粹是迫于无奈。”
“嗙!”
“鬼姬!”
他的话音刚落,鬼王的身后,鬼姬因为受了重伤,毒素发作得比别人快些,重重的砸在地上,口中汩汩的涌着鲜血,圆睁的眼睛渐渐识趣光泽却不愿意闭上。
鬼王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回头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鬼姬,觉得即墨景德此时眼中的不舍和愧疚格外的讽刺。
“呸!”
他转过来看向即墨景德,眸中满是怨毒,朝即墨景德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道:“即墨景德,往日我敬你重你从不反驳你,你交代的任务,没有一次不是尽心尽力去完成,可那并不代表我就是个傻子!呕……”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鬼王的口中鲜血狂涌。
他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眼下他恨不能杀了即墨景德,为自己和鬼姬……等人报仇,可他身中剧毒,身体绵软无力,也就只能在最后的时间里逞逞口舌之快。
他恨啊!
他那么甘心情愿的对待一个人,到头来却是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鬼王此时对即墨景德哪里还有一点的恭敬?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仇人,狠狠的将鲜血咽了回去,接着道:“咱们都打算远走高飞了,你如果真在乎咱们往日主仆之情,又哪里会赶尽杀绝?
你不过是怕咱们把你这些年做下的腌臜事给斗萝出去,毁了你的名声罢了!你……”
“嗙!”
“嗙嗙嗙!”
身后,手下的人相继倒下,鬼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是受到手下一个接一个死去的刺激,他感到五脏六腑犹如被无数把利刃在搅动一般,疼得他忍不住又狂涌出一口鲜血。
他已经能清楚的感到自己的生机在迅速流失。
他不想在即墨景德面前跪下,可膝盖已经不能支撑身体的重量,忍了几忍终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不过片刻后,他顺势倒了下去。
这样,就不像是在跪他了!
脸贴着地面,鲜血顺着嘴角汹涌流出,从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看到即墨景德的腿脚。
目光开始涣散。
虽然他短暂的一生都活在阴暗中,但没有人在能活着的情况下会愿意去死的!
他还不想死,可他明白,拜即墨景德所赐,他将彻底消失于这个世界……
当下,他拼着最后一口气道:“即墨景德,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在今后的岁月里,得到的是无尽的背叛……”
来自夫妻、父子、君臣……的背叛……
只是后一句还来不及出口,他眼中的光华便消散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