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眉瞧了陆贽一眼,陆贽叹口气:“好在皇甫夫人是个清醒的官眷,她被迫随行往奉天时,密遣世仆带来与我联络的那个胡姬,亦在一点点套普王家奴王增的话。”
李泌越发怅然,只是他一代谋臣临危拜相,亦知事到如今沉湎于故人之谊不可取,当务之急乃应对普王的逆行。
“宫中政变?”李泌喃喃道,“李谊眼下确实执掌了河东军,但藩王领的方镇军旅,连长安城的门都不许进,何况是大明宫的丹凤门?大明宫中,南衙金吾卫里,城武从前提携的人已掌要职,他们皆未发现异样。北司禁军,神策、羽林、龙武三军倒是越来越由宦官掌权,但就算王希迁是普王的人,霍仙鸣负责的禁军数目远多于王希迁。霍仙鸣是圣主还在少阳院时就跟着的老奴,如今算得宦官里权焰甚炽,与当年玄宗皇帝时的高将军高力士几无二样,霍仙鸣没有理由去投普王。”
阿眉道:“皇甫夫人亦只是猜测,她不愿由吾等救出奉天回泽潞,就是仍想留在皇甫珩身边探察要害。此番帮助吾等见到夫人的商团头领也是个可信的,带着我和蒙寻来长安前,留下两名唐人伙计在奉天城,若夫人发现关节所在,可遣他们报讯。”
“那,公主与蒙将军,接下来作何打算?”李泌问道。
“李谊在武亭川戕害无辜的蕃军,我想在长安,看普王计败。”
阿眉说得克制但坚决。只有蒙寻知道,对于受人之托的另一桩事,阿眉并不会向李泌与陆贽和盘托出。
李泌点头,又将在紫宸殿御前看到的盐州捷报仔细说了。
阿眉满脸疑云:“吾吐蕃军夏秋时节寇塞,盐州确实常常成为目标。但去岁末因为分兵而受李晟、韩游環重创的教训还在,照理,大论尚结赞既然召集了三万大军,就算遣庸奴为前驱,亦会在周围布下重兵,游奕探骑更是撒得广。尤其,灵州本就在盐州以北,灵州的守将杜希全乃一镇虎帅,为防灵州救援盐州,大论应在灵盐间驻扎余下的精锐,阻断盐州北边的求援之路。若依报捷露布所言,李谊竟能带着河东军与安西军自北而南长途驰援,却未被我蕃军发现,实在是匪夷所思。”
蒙寻道:“对呀,此前薛娘子和皇甫夫人,都说起过,普王可是通过那个叫李升的盐州司马,与尚结赞勾谋,以图借吐蕃军助其谋叛。既如此,李谊又怎会突然翻脸不认人,马踏蕃营?”
恰在此时,陆家的老仆急急入报。
“阿郎,门外有个女胡,说是西市银器坊的,要事求见阿郎。”
陆贽一惊。
塔娜?难道是她终于套出了什么,乃至不怕风险、直接闯来府上?
……
成都太城。
韦皋亦听到了盐州大捷的飞讯。
他直觉,不能再持观望态度了。如果普王志不在夺储、而在篡位,那么眼下与他相关的胜利,一定是蹊跷的,是阴谋的前一步而已。
然而,就在韦皋准备派遣韦云入京,以巡察剑南西川进奏院的名义,暗中拜访金吾卫时,一个不速之客却现身成都。
宦官窦文场。
“韦公,老奴此番来,乃为圣主传话,有一趟辛苦差事,又要劳烦韦公办了。”
只有二人的厅室中,窦文场低声的吩咐伴着摇曳忽闪的灯烛,令韦皋越听越觉得震惊。
窦文场所说的每个字,他都听清了,也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