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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主今年年岁大了,本觉得可以享着清福,看着后辈们忙碌的样子,老老实实的挨到死,也算是圆满的一生。

他搬了张躺椅,放在自己家田地前的那棵大平安槐的树荫下,后辈们背对着他,老地主看不清后辈们的面孔,却知道他们在努力干活,努力的开垦每一寸田地。

老地主很有信心。他如今的权势都是跟着县主老爷一块一块的啃出来的,他们啃死了原本压在他们头上的州府老爷,又啃死了南边与他们抢食儿的县主老爷,如今在这块富饶的土地上,都是属于他们的财富。

可是有一天,老地主从槐树的树荫下惊醒了,因为他听到了好些个肮脏的话,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就看见自家的后辈正操着棍子大声叱骂那些只是普通百姓的佃户,而此时县主老爷正好路过,全被他看在了眼里。

县主老爷一向以爱民如子自居,他也确实跟手下的地主们说过他要这么做。那时全县的地主们都聚在一起,他们的眼神正如他们脑袋里所思量的那般千奇百怪,而老地主却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如此的岁数,比在场的所有地主甚至是县主都要年长,他想着,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维持原样,什么都不变,是最好的也是最稳妥的。风触不到雨打不到,他有着最安稳的小木屋,可以纵心的睡大觉,直到自己老死。

所以他没有将偷摸克扣下的税粮交给县主,装成一副没事人一样,强迫自己忘掉所有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好好洗个澡,穿上一身洁白布衣,仿佛整个人就如此洁白。

可今天他触了县主的眉头,他要给县主一个交代。他先将县主糊弄回去,再把后辈叫到家里,直到看清楚后辈的面容,他才发现是自家的一个亲戚。

老地主家人少可财产却很庞大,其实很多人都在垂涎着他的财富却碍于他的辈分的权力。老地主不清楚,他如今是一颗有缝的蛋,但是鸡妈妈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苍蝇们不敢过来,生怕触了的鸡妈妈的怒。

他问后辈,为什么要这样?

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发现曾经一度压得他们抬不起头的老州府与老邻居都还顽强的或者,他会不会害怕?

这些事情他的后辈有人清楚有人不清楚,而此时他所询问的这个后辈是个不清楚的人。

他只是个曾经有着雄心壮士的老人家,如同老地主一样,不过他的雄心壮士只是在老地主的光辉下显得不值一提。

所以他的话,也不值一提。

呼吸声很重,在皇甫遥听来很重。而在一旁的缇骑们听来,衰老的老国公居然还有如此绵长的呼吸声,想想就会知道他的拳头有多重。

他将那块腰牌塞进怀里,步伐有些慢,因为他现在脑袋很乱,一旁是宋谦这个混账王八羔子,一旁是当年压在他脖子上的那柄刀。

如今,那柄刀刀刃上的寒冷仿佛又从温暖如女人胸怀的江南袭来,阴魂不散的压着他的脖子。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在金陵城应天府。皇甫遥这般寻摸着,一遍又一遍的企图用“顺天府”这三个子将金陵从他的脑子里摸去。

他一把火烧了金陵六座雕栏画栋,他将那块刻着“六扇门”的牌匾一刀又一刀的砍成碎木条儿。

“咳咳”嗓子有些发痒,皇甫遥掩着嘴,轻轻的咳嗽了声。而他此时正一步一步的朝着树下的两个人走去。

天已经黑了,有的缇骑从马鞍上将早已准备好的灯笼取下,再用火折子点着了后,将树周围照出昏暗的光,围成一个圈。

“把人都散了吧,天黑了”皇甫遥一抬手,招来一个缇骑,在他耳边说道。

“再将那些个兵刃盾牌收拾收拾,送去兵马司,顺便告诉他们一声,今夜宵禁,让他们在每一个路口每一处巷子前都将灯笼点着了,站到第二天日出才准回去。”

“就告诉他,这是司礼监的话。”

皇甫遥说罢,那缇骑一声应下,牵来一匹马,边骑着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