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称兄道弟,
今天割下头颅,
嗨哟,佣兵从不能信赖!”
噢——甚至连沙弥扬人都加入了进来——她兴致盎然地小声哼哼,跟随鼓点的节奏拍手或者跺脚。夏仲不得不稍微提高了嗓门,否则他认为神经已经兴奋到开始燃烧的沙弥扬人听不见他说的半个单词:“我说!”法师几乎趴在沙弥扬的耳边,他恨不得能够像佣兵那样毫不费劲地嘶吼:“你还打算继续吗?
“为什么不!”贝纳德用更大的声音回答夏仲:“这是春之日!是可以肆意放纵的节日!四季女神不会因为你在今天唱了一首不合调子的歌就给你来上几场糟糕的天!”
“记得吗?我们还得讨论之后的行程!”
“别扫兴啊!米拉伊迪尔!”沙弥扬人眼睛晶亮,因为快乐的关系贝纳德脸颊泛红,额头汗津津地一片,“来吧来吧!加入进来吧!今天可是春之日,无论干什么都无人指责!你该试着做点凡人爱做的事儿啦!比如唱唱歌,”她冲夏仲眨眨眼睛,冷不防地推了法师一把,猝不及防的夏仲立刻来到了场地中央,人们立刻欢呼着将他包围起来,贝纳德的声音在人圈外响起:“跳跳舞!”
事实上,你只需要摆动手臂,提起脚尖然后又重重落下就够了,那些多余的动作毫无意义——你可不是呆在宫廷的宴会里,也不是呆在贵族的庭院里,你呆在一群汗流狭背的人群中,这里什么人都有——粗野的佣兵,阔绰的商人,谨小慎微的文吏,丰满的酒女;这里有半身人,波尔加斯人,还有沙弥扬人和疑似萨贝尔的异界来客。
他们通宵达旦,喝空了一桶又一桶的淡啤酒,烤肉和面包从不曾中断,人们又吃又喝,直到太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东边的天空,云彩中角马长大鼻孔喷着粗气,它们必须齐心协力,才能将日神摩尔卡特的车架从他的宫殿之中拽出来。
这似乎是某种预告,代表着所有一切都恢复了平常——商人重新捂紧钱包,佣兵们恢复了平静,也许有人正搂着女人呼呼大睡,但更多的人已经开始工作。他们检查雇主的马匹和行李,替换掉那些精疲竭力的牲畜,只等着太阳的光芒落在钟塔的顶端,那时,钟塔就会叮当叮当想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仅仅是十来个卡比,但我的确昨天一整晚没能见到他。”夏仲的注意力停留在那卷打开的卷轴上,他心不在焉地建议道:“也许我们应该给他一些私人空间?”
“也许。”沙弥扬人将散落的羊皮卷用皮绳捆起来打包,她暂停了手里的工作,认真思考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你说得对,大人,那小个子毕竟已经是个成年人——虽然没人看得出。”她将已经整理好的羊皮卷放进法师储物袋中,然后揉着肩膀说道:“我们需要去向旅馆老板打听一下吗?”
“现在看来,是的。”法师叹了口气,他颇有些不愉快地站起来,夏仲的脸色可真是说不上好。他银色的眼睛里可看不出什么好东西,就像他现在的脸色一样冷淡无情——就好像春之日的晚宴中那个在人群中笨拙地拍手跺脚的人不是他。法师的表情忽然变幻起来,他扭头朝沙弥扬人看过去:“说起来,他究竟去了哪儿?”
贝纳德呆呆地回望着幼星,然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的,他们似乎都忘记了半身商人古德姆的存在,就好像春之日的歌声和淡啤酒里掺了崔亚斯的美酒——传说它由梦神亲手酿成,能让人忘记一切痛苦。
沙弥扬人霍地站起来,“我得去找他。”她斩钉截铁地说,“半身人的确拥有过分的好奇心,但是像这样没有留下任何东西,比如口信,字条和别人的转告一类的,他似乎从来没有。”
噢噢,夏仲烦躁地揉着眉心,他意识到,也许另一个麻烦正等在他前方不远处。
半身人醒来时,脑袋一阵昏沉。他使劲儿摇摇头,又拍拍脸颊,总算将那股奇怪的睡意驱逐开。商人环顾着这件简陋的房间——它有一个被木板封起来的窗户,阳光艰难地从那些缝隙和缺口处挤进来,轻薄的尘灰在珍贵的光线中上下翻滚,商人注意到这也许是一个仓库什么的,原因是因为古德姆发现了堆在一起的木箱里放满了裹着亚麻布片的陶罐之类的陶器。
那么他究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半身人有些迷糊,他还记得自己发现了一个藏在角落里的摊子,摊主是一个鬼鬼祟祟的瑟吉欧人——噢!一个在波尔加斯城里卖东西的瑟吉欧人!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售卖的全是上乘的晶石——古德姆认为自己完全有理由可以大赚一票,甚至连春之日都无法再吸引他。瑟吉欧人告诉他还有更多的晶石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在到达这里,对,商人已经想起来了,他跟着瑟吉欧人来到了这里,然后似乎就被人敲了一闷棍或者是其他什么的——
总之,现在他已经被彻底困住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起码他没丢掉任何肢体或者器官。古德姆耸耸肩,这个乐观过头的半身人可不认为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当然,他被陌生人关在一个起码古德姆不知晓的地方,也许是有那么点危险,半身人想了想,觉得也许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样离开这个鬼地方。
古德姆往怀里摸了摸,很好,他最重要的财产都还在,包括今天刚买的晶石——商人的心掉回了原地,在那之前他甚至以为心脏会从喉咙蹦出来。对于半身人古德姆来说,这些闪闪发光的小石头甚至比他的性命更重要。
“我怎么怎么出去呢?”半身人咕哝了一句,他已经仔仔细细地观察过整个房间——只有一个钉了木板的窗户,毫无疑问,门从外面被死死锁上,总而言之,除了变形术什么的,半身人别想靠自己离开这个地方。
他叹了口气,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下来,“现在就得指望伟大的奥玛斯没有遗忘我。”商人觉得自己似乎有必要祈祷——他对自己在法师心里的地位真是不太乐观——“不不不,我应该给奥玛斯更大的信心。”
正当半身人在不知名的牢笼里长吁短叹时,法师和沙弥扬人已经行动了起来,他们来到旧街,法师果然像贝纳德所说那样对这里有了相当大的兴趣——“我一定得在这里好好逛逛!”夏仲的眼睛几乎无法从那些看似平凡无奇的小石头上挪开,他差点就忘记了自己到这儿来的目的——从侧面反映出商人对法师的顾虑果然是有道理的。
“好啦!”沙弥扬人宽容地看着夏仲——她带着无奈的笑容,就像长姐看着一个任性却被人宠爱的弟弟——“现在我们得先把那可怜的家伙找出来——不然也许再过点时间,我们就得到城外的公共墓地才能找到他的残骸啦!”
法师卷起嘴唇,他挑了挑眉,“但是我们真的能找到他吗?这里——”他指了指川流不息的人群,现在他们站在稍高一些的台阶上,“所有有用的痕迹都几乎消失了。”
“不过我们知道那小个子的喜好和习惯,也知道在波尔加斯,一个半身人可不怎么常见。”沙弥扬人笃定地说,她打量着两边的摊贩,尤其是那些或者耀眼或者灰暗的小石头,“我想,一定会有人记得这个特别的半身人。”
“是哦——”夏仲耸耸肩,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在人群上梭巡:“像他那样贪财,吝啬,擅长从别人兜里掏出金币的半身人——噢,哪怕他是个半身人,也实在太不常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