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亲友团太多的缘故,场内闭馆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帮着清理现场垃圾的高阿姨一起清理完垃圾,时针已指向九点。
下班的途中,娜琪乘坐的762路公交车开起了雨刮,挡风玻璃上已经飘起了毛毛细雨。
快停下来,快停下来。
娜琪在心里默念着,雨刮停下来了,挡风玻璃上果然没有再出现雨滴。
难道刚才是有洒水车经过?
娜琪心中暗喜,原来是虚惊了一场。就说白天还是大太阳来着,这天气怎么看都不会是会下雨的。
她安心地闭上眼睛,脑袋靠在后靠背上,今天真的很累,不过,只是身体累而已,只要睡上一晚就会好。毕竟,她还年轻。
眼睛闭着,听见公交车门一开一合之后,娜琪就睡着了,她没有做梦,不知为什么,公交车上虽然是坐着睡,却比床上躺着睡觉还要舒服,睡梦中的她舍不得醒来,舍不得下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熟悉的公交站名,娜琪睁开眼睛就往车下跑,还好没有坐过站。
凌晨两点,当大多数人已经熟睡的时候,娜琪还是醒来了,雨点打落在楼下的塑料车棚上,噼里啪啦的声音扰乱了清梦。
她又开始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分离出了另一个自己,她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目标很明确,方向很准确,她似乎听到了某种召唤,身体靠着意念前行,脚步靠着一个声音的吸引力移动。
集装箱的门口摆着一个摊位,摊位上放着扑克牌、签筒、白纸、毛笔,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叫不出名字来,应该是自制的。
摊位上坐着一位眼熟的长者,好像在哪儿见过,娜琪拿起他摊子上的一本书翻看,上面的字体大多数是繁体字,内容也编撰得有些非大众化,她看了一会儿,没看懂。
“你来啦!”长者正用一块干抹布擦拭着摊位上的灰尘,他是坐着的,他缓缓把抹布叠好,双手有些颤抖,看他衰弱的动作,年级应该在八十五岁以上。
娜琪恍然大悟,她想起来了,白天在上班的地方见到的那位逝者正是他。当时有上百余人过来参加他的葬礼。
当时,娜琪还一直猜测他的身份,她想了好久,能够获得这么多人青睐的会是什么人,现在终于在这里找到了答案,他的职业是给人算命,他还自己出了一本算命的书,看来在自己的专业方面造诣不浅。
可是,一个算命的先生能有多神奇的推算能力呢?居然让这么多人信奉追随,娜琪倒想看看他的真本事。
“嗯,我见过您。”娜琪回答。
“当然见过,我闭着眼睛也能看见你的样貌,要不然,你又怎么会到我这儿来。”
“这么厉害!”娜琪也不知道长者说的是真是假,先夸他再说。
“前生,我与姑娘你也有几次照面的缘分,但这也没什么,因为我们每天只要出门,就会遇见不同的人,有些人被你记在了心里,而有些人只是过客。”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她想,随便拉来一个人,说不定都已经在某个地方不经意地擦过几次肩。
“崇拜您的人有好多啊,白天怎么会来这么多人呢?”娜琪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长者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笑意,又好像这份慈祥的笑意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从未消失过。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我的顾客,他们也都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人建了群,群主向大家通知了我的死讯,所以大家都来了。”
“还是说不通啊,那大家为什么要来呢?”
长者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说他生前还没有来得及将他的毕生的本领传授给世人,因为死亡来得太突然,他竟疏漏了这件事。
娜琪也不知道长者所说的毕生的本领指的是什么,难道是他的那本书上记载的内容吗?
“是您这本书上的内容吗?既然您把心血写成了书,那一定会在后世流传的,虽然我没看懂,但肯定有人看得懂。”
“我的本领是,只要简单的相处,我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寿命期限。”说着,长者盯着娜琪的额头,仿佛她的额头上有字。
娜琪为这蹊跷的怪能力感到兴奋,又感到紧张和不安,虽然,她也曾想过,也许自己的寿命顶多长达六十岁,但这事毕竟谁也说不好,她战战兢兢地问,“我呢?我的寿命期限是多少岁?能活到六十岁吗?”
长者一脸的平静,就像见惯了想要咨询胎儿性别的孕妇的医生,早已不去理解孕妇的心情,决绝地说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娜琪觉得很无趣,既然知道,却又不说,那和本来就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算了,我就知道是这样。”她沮丧地说。
“别着急,也并非决不能告诉你,只是,我希望你作出一个选择,考虑清楚了再告诉我。”
“好的,您请说。”
长者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直了身子,尽管如此,他的背还是有些驼。
“如果你放弃知道自己的寿命,那么,你可以得到预见他人寿命的能力。”
“所以,您能预见他人寿命,却料不到自己的大限?”
长者点点头,“正是这样。”他叹了口气,很轻,但掩饰不住无奈。
“如果我不去问自己的寿命期限,那么我可以知道更多人的期限对不对?”
“对。”
“那好,我不问自己的,我想选择去了解别人,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也许,拥有这样的能力,我就能为别人而活。”
长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刚才的遗憾也释然了。
在似梦似幻的对白结束的时候,娜琪从床上坐了起来,床单汗湿了,枕头套也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