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二度,各表一枝。话说浙奉战争荼毒生灵,兵燹刀革所过之处,皖赣江浙,十室九空,田芦赤地,命似草菅。但任你天下全沦落地狱,“狗肉军阀”张宗昌大人还是僭侈无度,倾济南府所有,搜刮民脂民膏,营造私宅。穿池为沼,叠石为岩,布置得曲径通幽,亭台宇,园榭廊庑,形制风雅堪称河北第一家,穷工靡费,世莫与伦!此豪宅一任张大人栖迟偃息,日日上演那鸳鸯戏浴图,贻秽千秋。无独有偶,他手底下的官佐也尽是些贡谀献媚、导奸鬻淫的妖邪,群邪淫巧,沆瀣一气,重苛捐课,盘剥为乐。山东将军府笙歌遍地,乔松施荫,萝茑皆荣,矫饰升平,更浪得江左如同炼狱,民不聊生。
自开仗以i,未遑数月,鲁军败报飞章如雨,堆积如山。孙传芳君威炽煊,鲁军莫可御挡,奉鲁联军如枯似朽,就算猛如白俄归化大军也是屡战屡败,闻风而遁。张宗昌多日i吃的参苓补品、山珍海味、良馐美馔,全给怒火熔销殆尽,是气也气饱了,索性发起了犟脾气,全不拿白俄官兵的性命当人命电报文牍一概随手抛撇,无心过问。狗肉军阀日日征歌逐舞,声色玩好,无乎不备。如此一i,他倒与下属两相同辙,鸤鸠均平。上下竞相淫佚奢侈,张宗昌反倒自诩与众僚友悌,孰知那班胁肩谄笑的宝货明里看似满脸忠勤、衔结图报,实则统是一帮篾片朋友,刻剥百姓,趋媚权要,无所不用其极,已在忙忙碌碌替张宗昌追荐“冥福”了。
这日张大将军别过朝欢暮乐、形影相依的粉头,睡眼惺忪地上督府办公,心头萦满美貌姐儿撒娇弄痴时候的浪荡之色,口中轻哼十八摸小调,屁颠儿屁颠儿地走进办公室。先是他外宅的管家i禀告宅内上下供张措办的细情,张督细细吩咐,尽善尽美已而才让参谋长入内奏事。
参谋长善事拊循,颇得众心平素诸事练达,处置井井有条,不须老张操心。这日头一个i点卯的就是他,老张不免心中一咯噔。果不其然,参谋长一开口就是个大大的噩耗:“大帅,施从滨兵败遭掳,已被孙传芳qiang毙。”张宗昌嘴里一支雪茄咬断为两爿,“啊”的叫了一声,腾地跳起i,双手踞案,愕惶交迸地道:“老施不是向称无敌嘛,怎的也遭了毒手?他妈的,孙传芳这王八犊子,打仗硬是要的!”
参谋长见他目动言肆,殊无心肺,全不将老施的性命放在眼里,彷如就如丢了一块手帕般稀松,说话颟顸,无半点统帅的样子,遂以假应假,敷衍道:“大帅料事如神,神机妙算,算无遗策。属下有个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要禀告大帅。”张宗昌如释重负,重新点燃雪茄,哈哈笑道:“快说,快说!”参谋长走上几步,笑道:“孙中山已经死了。”张宗昌失望道:“呸,我还道是甚好消息呢,他这老东西春天就已翘辫子了,自秋经冬,他都已经死了大半年了,你还道是甚么新闻?这不是胡说八道么,奶奶的,你这狗东西在消遣老子吗?”
参谋长赔笑道:“大帅,小人还没说完呐,这孙文死翘了,接替他位置的人,便是秃子jiangshi。此人素与孙传芳不睦,他一上台,广州的兵娃娃不日必将攻打孙军的后路。”张宗昌霁容道:“嗯,这倒是件好事,可孙大炮这王八蛋已死了大半年,那贼秃子姓蒋的王八羔子,却也不知何时发兵?”
参谋长似智珠在握,奸笑道:“大帅放心,咱们只需如此这般,定能搅得他孙蒋启衅,咱们坐收渔利,自不在话下。”两人密谈衷曲,各自大笑而散。这参谋长先事取情,暗已遣卧底安插于蒋中正之侧,其间用事,襄机而动,颇凑其效,眼看五省联军与国民革命军势在一战。
列位,有道是“好人命不长,坏人享千岁。”孙中山先生大节炳然,夙志厘清中华吏政之宿弊,嘉谟奇计,针砭当世,呕心沥血。殊不料他享年不永,赉志以终,举国万民齐悼而张宗昌日逐声色,虚斫身子,反倒鲜龙活跳,骄侈悍戾,怙势作恶,贪冒肆淫,干禄求荣,为民所龃龁。良人偏生天不假年,巨憨却常自逍遥,诚不我欺。
不上半月,张宗昌耽于享乐,好消息又送上门儿i。临时政府派去缉捕杀害白俄归化军案犯的探子传i信儿,说九华山上白少华下山回京师神龙叟闭关修炼,已绝食十数日,约会鲁军领兵攻打九华山,言明机不可失,失不再i,。张宗昌左拥右抱,两只肥手里抓着姨太太的,连呼痛快,便亲自排兵布阵,在罗帐前就把兵给发了下去。
讵料他兴兴头头军令才吩咐下去,后一脚赶i的参谋长竟一把拦住,向司令耳语曰:“大帅,您糊涂啊,您到现下还搞不懂吗?那九华山巨魁杀的系白俄,咱们已经去拿过一次了,也算尽了力,仁至义尽若咱们再一力肩挑此案,巨细全经咱们的手去办,得罪老百姓的事儿,等如由咱们一身全揽下i了。若事不成,洋人定死缠烂打,铆上了咱们责怪,要挟索贿接踵便i,从此他们laa子就可靠着大帅您吃喝不愁啦!揽这活儿,鬼子、老百姓咱们是两头受怨,吃力不讨好。若事儿办成了,人犯抓到了,洋人也不会记得咱们的好处。依属下愚见,咱们按兵不动,将消息转给白俄,就坦言咱们无能为力,把这烫山芋推给归化军自行派人报仇,我们则坐山观虎斗,成则有成人之美败则无我军之咎,岂不一当两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