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世界无法让他享乐太久,开始变得越发的复杂了起来,人族、妖族、鬼族、虫族、机械族、恶邪族,以及巫族接二连三的出现。有些族群的奇妙处甚至让见识也不算少的他都觉得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然后有一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混乱的一个世界了。
……神选。
来自于上一个世界的神选。
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具有修圣者潜质的血脉传承,以填补上一世界修圣者的空缺。
可怕的手段,竟然可以同时激活整个大山所有生命的血脉传承,显然神选之地并不是普通的上级世界,而是高高挂在所有世界顶端的圣世界。
然而,机械族自恃聪明,无意间破坏了整个神选,导致世界崩溃的日子提前到来,还没有准备好的所有修圣者被迫提前面对了末日的降临,而不得不打破桎梏飞升到了上一世界。
飞升之门打开,数不清的修炼者从喜马拉雅山脉前仆后继的飞起,只望能够逃出生天。可是雷劫天威,在那之前,一个又一个修圣者不敌雷劫而化成了尘土,江向阳亦和谷辰东携手飞升艰难前行,每一步都有如踏在荆棘路上,鲜血迸飞,白骨累累,可是他们只能进不能退。
然而,临近顶峰,他们终于到达极限摇摇欲坠,当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江向阳只觉脑海一片空白,转身将谷辰东高高抛出,独自迎向了天雷。
“轰隆隆……”剧痛席卷了他,这个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好似前一刻他正遭受这样的痛苦一般,此刻再次的重复,深入骨髓的疼痛简直让他的灵魂都在战栗。
身体烧焦崩裂,灵魂散乱成烟,在那惊天一雷之后,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死了吗?
江向阳问自己,死了吗?
应该是死了吧,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热,感觉不到空间,亦感觉不到时间,除了不停重复的意识,只剩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刹那?
还是亿万年?
黑暗的尽头又有了星星点点的光亮,橘色的火焰在跳跃,散发出温暖的光芒,那般婀娜的摇曳着,好似拥有了全世界,拥有了快乐,不再有孤独,不再有冰冷,吸引着他不得不去靠近。
可是那橘色的火焰比他想象的要远了很多很多,他好似走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得似乎已经天荒地老了一般,他才终于来到了火苗前。
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舒适,久违的疲惫感席卷了他,他拥抱着火苗,昏昏睡去。
再一睁眼,江向阳看见了一个陌生人,那人踏雾而来,身穿月色衣服,发丝松松系在身后,风姿卓卓,俊朗卓然,黝黑的眼底波澜不惊,只有那森森的冰冷中透出一股明显的警惕敌意。
那人道:“林霄,你需助我。”
江向阳愣了一下,在还没有理清这一切的时候,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会拼命的散发出自身那微弱的好似蝼蚁一般的气息,只为了给前面的那个陌生人一个点头的答案。
然后对面的人消失了,迷雾重新汇聚于眼前,只有一团金色的火焰正缓缓靠近。
随着金色火苗的靠近,这一刻,江向阳只觉得自己的五感就那么突然的恢复了。他感觉到温度和时间,时间流逝的如此的快,温度是如此的高,而他更是从身体里涌出了一股食欲,好似几万年没有吃过食物了一般,饥饿如同涨潮的海水般席卷了他。
好像……
江向阳看着对面那散发着炎热温度的金色火苗,恍惚的想着,好像一块香喷喷甜滋滋的蛋糕。
他想吃,很饿,很想吃。
然后,他就如同飞蛾一般,丧失了所有理智地扑了上去。
几乎与金色火苗贴合的瞬间,他就感觉到了痛彻灵魂的炎热,可是肚子更饿了,哪怕自己被烧化了,也想要吃一口,一口就好。
江向阳张开嘴,狠狠的咬下,用牙齿将炎热的火苗撕开,不管自己可能烧穿的喉咙,像一头野蛮的野兽一般,生生的将火焰吞吃入腹。
这一瞬间,江向阳感觉到自己腹部的饥饿被缓解了,那种暖洋洋的满足感简直让他流连忘返,可是下一秒,更多更强烈的饥饿在肚子里翻腾,他看着眼前的金色火苗,从灵魂处开始叫嚣着想要吃,想要吃的更多,想要让这个金色的火苗全部的一点都不剩的全都进到自己的肚子里。
他化身成了野兽,长出了利齿和指甲,却没有打开灵智,完全的遵从本能狩猎,吞噬。
他的嘴巴和手指都被烧焦烧化,他无视那几乎让他疯狂的疼痛,一口又一口。
然后。
他感觉到了力量从腹部涌出,他的力量越来越大,他的伤口恢复的越来越快,他的指甲和牙齿变得坚硬了,撕扯金色火苗显然便得更容易了一些,而他也可以吃得越加的快了。
金色的火苗终于败了下来,想要逃走,却被他一口咬住,一滴不剩地吞到了肚子里。
“嗝”
好饱。
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舒服的感觉了。
江向阳四肢大张地躺在虚空中,懒洋洋的不想动,昏昏欲睡,断断续续地想着,这样的美味再多来一些就好了,每天吃都吃不腻。
就这样,江向阳一动不动地躺着,甚至连伸出手指动弹一下的锯鱼都没有。
他,是如此的满足。
好似生活就该如此,不用多想,不问来处,不想去处,只要这样就好。
时间一点一滴,一点一滴,一点一滴……渐渐变得缓慢,然后停止,直至连思想都凝固了。
突然间!
白色的浓雾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搅动了一般,一个又一个凌乱的漩涡此起彼伏的涌现,气流刮得七零八落。
江向阳不得不从睡眠中睁开了眼,恼怒地看着扰自己清梦的薄雾,可是下一秒,他看见了薄雾竟然破开了一个口子,就像天空裂开了一个豁口一般,从豁口的那边传来了一股让他陌生却又如此熟悉的气息……有清风,有细雨,有湿意,有暖气,那是蓬勃的生的气息。
江向阳瞬间清醒,想都不想的从那豁口中窜了出去。
他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可是……
疼!
在从豁口钻出的下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疼痛,无处不在,他几乎要融化了一般。
可是在这股疼痛中,他感觉到了一种更为特殊的气息,像是电流,酥酥麻麻的在身体里流窜。电流所到之处,那一处就会变得很舒服,浓郁的生命气息蓬勃生长,随后还有更为强大而有力的称为力量的东西在滋生。
江向阳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享受着力量的洗礼,冰与火的考验,终于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向阳?江向阳?”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醇的声线既陌生又熟悉,哪怕过了千万年,江向阳都能清楚的分辨出发声的主人是谁。
谷辰东,他的战友,他的同伴,他的,双修圣道侣,他用生命去爱的那个男人。
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哪怕伤痕累累,哪怕自己已经烧成了焦炭,他依旧无视所有的阻碍,准确的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东……东……”
江向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房间里,他沉默地看着头顶上的房梁,总觉的光亮入眼的那一瞬间,眼前的世界扭曲了那么一瞬,但是细细打量却没有丝毫怪异之处,显然是自己多心。
他缓慢的撑起身子,简单的动作此刻变得异常的艰难,好似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四肢无力,对眼前的世界以及自己的认知都是如此的陌生。
然后,他就那么简单的,顺理成章的摔在了地上。
“唔……”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忍不住的轻呼出声,下意识的紧闭双眼,迎接疼痛的来临。
可是,没有。
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住了。
他后怕地睁开眼,扭头看去,就见到了一张出尘脱俗的脸,漆黑的眼睛里盈满担忧,与自己深深对视,然后欣慰一笑:“你可算醒来了,冒失雷劫,也亏了你实在是个大气运的人,若是换了别人,十个有十个失败,就算你天赋不同,也受了不轻的伤,还是少动为妙。”
江向阳看着眼前这人,听着熟悉的声音,可是却无法在那张脸上找到任何熟悉的痕迹,直到他的双眼撞进了那双黑色的瞳孔中,如此的温柔,似冬雪天的旭日,似山林里汩汩的暖泉,似春日里刮来的那一缕春风,让他的心脏猛的一颤,答案呼之欲出。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人,直到自己被放在了床上,眼看对方就要离开,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紧紧的。
那人低下身看他,漆黑的发丝从肩膀上滑落,扫在他的脸上,痒痒的,还有一缕熟悉的气味钻入鼻端。
江向阳张嘴,干涩地喊道:“东……东……”
来人的脸色先是一僵,然后猛的一变,翻手扣住他手腕的手力气大的几乎要将他折断。
江向阳吞咽着口水滋润喉咙,好半天才再次开口,确认般的问:“东东,是你吧?”
对方的眼神晃动,嘴唇反复开合了数次,最后才艰涩说道:“你是……”
“你猜。”江向阳咧开嘴。
来人却显然已经得到了答案,他抬手抚过江向阳额前的发丝,带起痒痒的感觉,然后手指又流连在脸颊上,好几次想要触碰到嘴唇都生生克制住,最后又僵硬地移回到头顶发丝间。一直深深的一瞬不瞬的看着江向阳的眼缓缓弯下,好似弯月一般,勾起嘴唇露出了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那轻轻的带着水汽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道:“林霄。”
江向阳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名字,可是他却觉得很高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疑惑道:“我怎么又活了,不是被雷劈死了吗?”
“你没有死!”随着短促的四个字从对方嘴中吐出,江向阳只觉得自己被很大的力气抱紧了对方的胸膛,紧紧搂着他的双臂甚至勒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向阳抬起还不太有力的手软绵绵地推拒了一下,然而在察觉到肩膀骤然出现的温热湿意后他却反手搂住了对方。
是啊,要是自己死了,东东怎么办,一定伤心得不得了吧?你看,就连自己受伤了,东东都伤心的哭了。
哎呀!舍身成仁那一步走的太对了,这一下东东一定爱自己爱得要死,生生世世都不会离开自己了吧。
搂抱的时间实在超乎意料的久了,好似太阳都升起落下,他们已经凝固成蜡了一般,江向阳终于忍不住生出了愧疚的心思。
他松开手,玩笑般的道:“倒是了,我不过昏迷一段时间,你去韩国整容了?帅得我都不敢直视了。”
对方听过话,回过了神来,松开手,定定的,一瞬不瞬地看他。
江向阳被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看得有些窘迫,脸上升腾起了热气,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捏上了对方的鼻子,笑道:“哎呦我去,这鼻子挺得,这嘴唇润的,这皮肤光滑的,尼玛连汗毛孔都看不到了,跟游戏g里的人似得,三百六十五无死角啊,好惊悚!”
对方握住他的手,牵引着,让自己的手在那张脸上轻抚而过,开启嘴唇:“不喜欢?”
还不等江向阳开口,对方嘴里念出简单的一句法决,只见眼前容颜迅速变化,褪去了那不似道圣一般的容貌,最后定格在了一处。
这张熟悉的脸,正是谷辰东。
江向阳眨巴着眼,看着熟悉的容貌,果然感觉好多了。
他抬手捏了捏谷辰东的脸蛋,笑开了眉眼:“哈哈,还是我们家东东最帅了!”
谷辰东听完,缓缓弯下了双眼,嘴唇上勾,然后容颜一点点的笑开,露出了白亮的牙齿,那一瞬间好似早春的阳光一般灿烂无比。
江向阳被这一笑逗弄得心里发痒,贴上去重重地印上眼前那张丰润饱满的嘴唇,在贴合的瞬间脑袋里瞬间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快得不可思议,在他还来不及注意的时候便已经消失了。江向阳并未深思,而是将两人的嘴唇重重贴合,然后发出了好大一声的“啵……”,然后分开后,笑嘻嘻地看着谷辰东,刻意轻松的说道:“好吧,看你这张要哭的脸,我这段时间肯定发生了不少的事,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就向我抱怨下吧。”
谷辰东的笑容一直未收,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然后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顿了顿,像是品味一样,然后又亲,又品,又亲,又品……
江向阳不躲不闪,只是看着眼前的人笑,终于忍不住笑道:“早就说了,修什么清心寡欲的圣啊,你离不开我的,看看,看看,都腻歪成这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几百年没见了呢。”
谷辰东嘴唇的笑容终于僵住了,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眼神迅速的晃动,一伸手再次将他抱入怀里,紧张的情绪好似怕他突然消失一般。
江向阳愣了愣,惊讶地开口:“我……真的睡了几百年啊?”
谷辰东摇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就那么抱着,维持着僵住的姿势,搂着他。
江向阳的视线落在眼前铺陈在后背上的那黑长的发丝,扬了下眉头:“看来时间是真不短,你头发都这么长了,等我这么久,独自一个人,很辛苦吧?”
谷辰东摇头。
江向阳抬手抚过发丝,心酸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谷辰东轻轻地回答,带出了淡淡的水汽。
江向阳感受到了谷辰东不安的情绪,语气越发的温柔:“我不会离开你了,不会再吓你了,别哭啊,你别哭,都多大了,小心被人笑话,那,我到底睡了多久。”
“你……睡了三千六百年。”谷辰东说。
“哦,也才三千……哎呀,卧槽,三千六百年!?”江向阳一把从谷辰东怀里挣脱,瞪圆了眼珠子,惊恐地看着谷辰东,确认般的再问:“三千六百年?”
谷辰东点头。
江向阳扶额……
谷辰东将惊讶过度的江向阳小心放好在床上,然后自己在他身侧躺下,搂着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仿佛极度疲惫般的闭着眼,娓娓道来……
“当年你被天雷劈散了魂魄,我和大家飞升到了上一界,才发现我们原来存在于一个圣器当中,只是那环境类似地球,而我们则通过那圣器叫醒了潜伏在体内的上古血脉。可惜他们没有预料到地球上竟然潜伏了大量的祖巫血脉,于是小宝一飞升就被他们掳走。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将我和大家送至了这一世界,于是我们一直修炼一直寻找小宝,直至我和任毅在东昊秘界寻到万法宝鼎和天皇古梭……”
江向阳听到万法宝鼎的时候心脏莫名跳动了一下,不知为何,从脑中升起了淡淡的违和感,他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就是不对。
谷辰东闭合着眼,依旧不慌不忙地说着:“天皇古梭由任毅掌控,擅空间遁术,竟然可以在世界穿梭,于是我们通过天皇古梭在一个小型世界找到了小宝。而内有乾坤的万法宝鼎则交给了我,可惜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一个武修,有了本命圣器,所以只能将万法宝鼎祭炼成第二圣器,失去了很多的妙用……”
“后来呢?”江向阳则睁开了眼,看着头顶的房梁,苦苦思索不对的来源。
“后来?”谷辰东撑起身子,低头看他,眼底那浓郁的感情几乎要逸散出来一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就寻了一个上古的法子,利用万法宝鼎将你复活了。”
“就这样?”江向阳疑惑。
谷辰东笑了,眼睛浓黑:“就这样。”
江向阳深深地看着谷辰东,总觉得不对,可是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再看着眼前深情与自己对视的谷辰东,渐渐也就不再深想了。
是啊,就是这样,东东等了自己快四千年,此刻自己终于复活了,两人终于可以再在一起,还有什么不对的呢?
没过几日,江向阳身上的伤渐渐好转,四肢有了些力气,便在谷辰东的搀扶下第一次出了房门。
他们住在一座深山内,不大的宅院,不过三间屋子,两间卧室,一间他的,一间谷辰东的,还有一间江向阳不知道做什么用,也没有兴趣进去观望,只是看着头顶洁净如洗的蓝天白云,长吁了一口气。
他记得还在地球的末日时,头顶天空永远漂浮着数不清的灵魂,天空是灰色的,是扭曲的,抬头看天总会觉得压抑的无法呼吸,于是他也很少再看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