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无声笑着,水眸中绽开一抹清冷,如碎玉乱琼。
指尖弹出一道气线,几人的气息瞬间被笼罩。
玉指翻飞间,她飞快掐了个直觉,紧随其后翻转手势,以元气加持,迅速结了个不动明王印。
薄薄一层不可见的雾气散开,地上趴着的三个人,静静蜷缩在地面上,就普通瞬间没了呼吸一般。
“秦,你是怎么做到的?!”
艾森愕然,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抽了一口凉气惊道。
这次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趴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秦微却像是明白他心中疑惑似的,弯了弯唇,笑意清雅,“这里面有华夏国的风水术,艾森少爷有应该听说过。”
“风水术?”
艾森更是惊讶,华夏国深奥莫测的风水术他自然知道!
风水是华夏国历史悠久的一门玄术,也称青乌术、青囊术,或者其较为学术性的说法叫做堪舆之术。华夏国的风水理论最早来自于易经。从古至今流传数千年有余,专攻紫微斗数、八卦六爻、奇门遁甲、寻龙点穴、相面之术等等,讲究一个“天人合一”,天地运行必行其道,万物命理相克相生。
华夏国的风水术,艾森是打心底的敬畏。
就连他们西方的精神分析学专家荣格大师着名的“共时性原则”也是结合了佛学和易学思想演化而生,而荣格大师的意识与无意识系统,更是与中国的阴阳思想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对应关系。
克劳德斯家族,就聘有专司占卜的塔罗牌大师。但哪怕是欧洲流传千年的塔罗牌、占星术,却也远远比不上华夏国的风水玄学的内蕴深厚、源远流长。
风水堪舆之术,乃是数千年来智慧的结晶,其影响之深远自不必多言。但是华夏国建国后,风水玄学曾一度被打压得元气大伤,风水师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跑的跑死的死,总之风水传承的根基,算是元气大伤。
以至于后来意识到错误时,许多学者意图把这缺口填补修复,可惜为时已晚,许多高深精奥之处已经毁得七零八落,再也无法完全解读。
“秦,有个问题我一直好奇。”艾森趁着外面的一行人还未发现暗门的空档,津津有味地看着秦微。
秦微的声音很轻,“问吧。”
“你们华夏国,为什么要批判风水?”艾森皱着眉,语调十分不解,“这不是你们的文化吗?现在我们欧洲的占卜大师们对你们的风水学说都很感兴趣,可是你们自己人为什么要……”
“听说过吗,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秦微忽然打断了他,声音发寒,“风水一行,既有千年传承的正经门派,也有街边招摇撞骗的冒名之辈,这一行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坏掉的。”
玄学一脉遭受重创,华夏国上头当年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出于华夏国人的身份,秦大国师还是很有分寸地没在艾森面前扯上国家。
华夏国风水传承遭受的灭顶之灾,虽然她没有亲身经历,但是每当听别人提及此事,大概是同道中人的心理作祟,总还是会有些痛惜愤然的情绪。
把自己老祖宗的学问批得一无是处,贬得一文不值,反倒是把西方的东西吹捧到了天上?!
她不觉得这是时代进步,试问连祖宗都不认的民族,对外来文化究竟能有几分打心底的尊重?!
可笑!
亦可叹!
秦大国师悠悠叹口气,在这个年代,重拾旧业着实不容易!
即便是现在自己刻意藏拙,并未把风水师身份公之于众,但是早晚有一天,她会因此扬名,届时招来的麻烦必定也层出不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是秦微,亦是北青万人之上的国师秦沉璧。
少女眸光冷然,艳若桃花,却是冷凛杀伐。
牛鬼蛇神,尽管来,无所惧!
艾森看她脸色不太好看,也就很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虽然远在欧洲,但是玄学之痛,家族中的塔罗牌占卜大师们每每提起,都是惋惜不已,因此他也是略有耳闻。
只不过
“秦,你是风水师?!”
艾森忽然惊喜发问,目光带着狂热,像是捡到宝了一般。
若不是此时他发不出声音,只怕他这一嗓子,树上的鸟雀都能被吓飞了。
秦微挑眉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现在他们是合作伙伴,必须要互相信任,所以自己风水师的身份,压根没有瞒着的必要。
况且……
秦微略略扶额,在艾森这个狂热的占卜粉丝这里,她并不觉得自己的风水师身份会造成什么麻烦。
“……”
艾森兴奋无比正要继续开口,胸口却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一句话说不出来。
抬头对上少女深邃幽寂的黑眸,宛若墨夜中的星辰。
红唇微动,只听她无声道:“人来了。”
来了?!
艾森和身后的助理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瞬间闭上了眼睛。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方才两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此刻呼吸心跳竟然全部消失了!
秦微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暗门,旋即冷冷勾唇,垂下眼睫,一动不动。
若是有人在场,若是见到这诡异一幕,只怕会吓得大叫“见鬼了!”
前一秒还无声交流的三个大活人,此时已经俨然三具尸体。
并且这三具“尸体”,通体冰凉,仿佛早已死亡多时。
更为诡异的是,一女两男的“尸体”,印堂的位置都浮动这一层不稳定的黑雾!
一步、两步……
脚步声近。
江云皓走在最前面,一袭黑衣优雅冷峻。
咫尺之距,便是暗门。
抬起的手微不可视地颤抖着,深深看一眼眼前的隐形门,他却忽然失去了推开这扇门的勇气。
推开……么?
江云皓闭上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半,他实在不敢再想象下去。
推开这扇门,眼前会是怎样的场景……
尸体。
没有温度,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阴煞入体,面色青黑,死得并不体面,保持着死前最后扭曲的挣扎……
江云皓缓缓睁眼,眸中竟是一抹颓然的苦笑。
嘴角习惯性地噙了一抹冷笑,夹杂着苦涩,只是不在是取对手性命前的无情通牒
这个冷笑,是给他自己的吧?
他早就知道,这是一场无需见血的杀戮,但是他并不知道,她会在必死无疑的名单之列。
如果自己早就知道她在其中……
江云皓忽然有一瞬间的解脱,旋即又被现实打击得支离破碎。
没错。即便知道又能怎样?
他依旧不会抗命,依旧会亲自把她一步一步引入圈套。家族的责任,比什么都重要。他秉持了二十年的信念,并不会因为一个她而溃不成军。
她是叫做……秦微?
他极喜欢秦微这个名字,而不是那个冷冰冰的代号。
如今再见,他们只是敌人。
“哗”
带着风声呼呼,暗门推开。明晃晃的白光落下,照得黑漆漆的暗室一片刺眼惨白。
地上三具尸体,还有一只……撬开半个锁的保险箱。
“怎……怎么都死了!”
江云皓身后的男人吓得不轻,额头上冒着冷汗,脸色煞白一片。
这、这、这不是该有一场恶战么?
怎么只有三句尸体……尸体?!
难不成是诈尸了?!
男人吓得心里一阵发毛,喉咙干涩无比,双腿抖得像糠筛,却再也不敢往地下看一眼。
“收尸,东西带走。”
江云皓的声音几乎是从天边飘下来的,雅致的眉峰紧蹙,瞳眸浸在浓黑的夜色中,分辨不出丝毫情绪。
但是他们明显能感觉到
他,不愿多待。
江云皓几乎是转身就走,光亮的皮鞋映着冷彻的月光,挺拔的背影染了一层寒气。
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中,江云皓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中,隐约可见寒光破碎,深得像是一滩死水,没有情绪,只有肃杀的寒气。
身后正在忙着搬运“尸体”的几人,被这令人心惊胆寒的目光扫到,下意识停住了手边的动作。
江云皓别过脸,不忍再看,只见月光下男人修长的背影一时竟有些寥落,“那个女孩……别碰她。”
声音如同碎冰一般砸在地上,正要抬起秦微的两人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心有余悸地扫了那地上睡着了一般的女孩一眼,几人慌忙移开了脸,心中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这女孩,太惊艳了!
这哪是人间的美女,分明就是冰肌玉骨的仙子。
或许是任务完成的出奇顺利,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几人把“尸体”抬出保险仓后,并未发觉少了一个人!
望远镜中看到的是四道身影,然而此时,地上躺着的只有两具“尸体”。
江云皓把地面上的女孩打横抱起,心痛如刀绞。
清秀无比的小脸平静如常,若不是没有了呼吸,她几乎就像睡着了一般。
静静地,无声无息,任月华流淌,打湿了柔弱的背影。
他记得无比清晰,笔直站着的少女,挺拔得如同一株翠竹。娇躯柔弱,却分明有种清淡如水却震慑人心的气势。
淡泊从容,亦清冷决然,回忆中她薄唇微勾,淡笑冷然,清雅如画。
万钧雷霆起于指顾之间,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她本就这种人……
为何却是,必死无疑?
记忆似落似枯叶,怀中人一下子沉重无比。
抱着怀中女孩冰冷的身体,江云皓走得一步更比一步艰难,心中五味陈杂,眼前烟雾朦胧。
几人见他走来,立恭恭敬敬地站好。
江云皓停步,甚至没看地上的二人一眼,“东西拿了吗?”
“在这里。”
一名黑衣人走上前,刷的打开了手中的保险箱。
保险箱中静卧着一只瓷瓶,江云皓心不在焉地抬了下眼,抬手便“吧嗒”一声合上了保险箱。
“通知沐叔,任务完成。”
“是。”
江云皓关掉了通路,敏锐地神经却陡然察觉出一丝异常。
太阳穴上一凉
黑洞洞的枪口不知何时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江云皓周身气息陡然一变,不容侵犯的气场瞬间冷凛如刀。眼前数道身影倒地,伴随着几声压抑的惨叫痛呼。
“砰”
一名黑衣人直挺挺砸倒在江云皓脚边。
横肘向身后撞了过去,哪知道那人身影一晃,躲得竟比他还快!
如此阵仗,江云皓早已不知道见了多少回,冷冷发出一个鼻音,猛地蹲下身子,旋身一记横踢凌厉地飞出。
身后那人似乎轻轻笑了,脚尖一勾,身形灵动如兔。
没等他看清她的动作,那人已经一掌劈落,正中颈后。江云皓本就是蹲姿,被她这重重一记反剪劈中,身子一倾便半跪着被她按倒在地。
一声娇笑,清冷破月。
“好久不见。”
耳边轻淡如风的声音响起,江云皓的身子狠狠一震,顿时僵住。
好久不见……
是她!
怎么会是她?!
江云皓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去,对上一张清秀惊艳的小脸,眉眼弯弯,优雅轻笑。
那双水眸,似笑非笑,眸底寒芒点点。
不是秦微还能是谁!
“你……你没死?”江云皓眯了眯眼,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
秦微淡淡挑眉,手上暗暗加了几分力道,笑靥如水墨点染,“若不然呢?托你们的福,自然没死成。”
“搞定!”
放倒了最后一人,艾森拍拍手,笑得十足迷人。
这些人都是那名年轻男子的带来的属下,战斗力自然不能跟国安局的特工相提并论。
虽然这些人身手颇为不弱,但是到了艾森这里,只有一条路
被虐成渣!
克劳德斯家族的二公子,炎天会排名前十的高手,艾森的名头不是白担的。再加上一名格斗术颇为不弱的助理,虽然两边人数悬殊,但是艾森两人赢得几乎没有压力。
他一低头,看见了被秦微一手一膝抵在地上的江云皓,夸张地惊叫出声,“哦,哪里来的帅哥?秦,你最好还是被他交给我吧,不然乔会吃醋的!”
艾森说得头头是道,却被秦微赏了冷冷一记眼刀。
乖乖闭嘴的艾森,眼睛却不消停。风流倜傥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艾森贼兮兮地笑着,如同x光一般,不怀好意地打量了江云皓一圈又一圈。
秦微对此很无语。
艾森少爷,非要把自己伪装成gay很好玩么?
潇洒一挑眉,艾森似笑非笑。
呵呵,想杀小爷我?小爷我就不信调戏不死你!
此时的江云皓,脸色黑沉似铁,向来定力极好的江家少主,连想把眼前这男人的一双桃花眼挖出来对冲动都有了。
“江云皓?”
秦微低下头,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江云皓,京城江家?
除了上次在悬崖上两败俱伤,对眼前的男人,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印象。
从陈珂口中,似乎是听到过此人的名字,其余的,一片空白。
毕竟是枪林弹雨中磨出来的人,江云皓的心性着实可怕,清冷的声线依旧带着不容抗拒的诱惑,“看来秦小姐对我了解不少?”
“正巧相反,”秦微笑笑,声音平静,“江先生,我只知道你的名字。”
江云皓微垂的眸中飞快划过一抹怅然,转瞬即逝,冷笑薄凉,“秦小姐,现在准备做什么?”
秦微忽然低头看他,只笑不语。
江云皓正要开口,身后忽然一痛。下一秒,他便蓦地发觉一缕凉气自背后窜入胸腔中,随之迅速蔓延进入全身,四肢经脉中居然提不起一丝力气!
被说是动用内息了,现在他一句话都说不了!
冷眸微怒地望向眼前的女孩,却见她平静的眸中深不见底。
秦微淡笑,声音清若风烟,“江先生不必担心,我只是封了你的穴道。”
少女松了手,悠然立在他面前,声音透着一股子淡淡的慵懒,“闲着也是闲着,江先生要不要听听,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云皓半跪在地上,分明被秦微折腾得狼狈不已,此时心中却忍不住好笑。
这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如何说是或者否?
果然,秦微压根就没给他选择的机会,慢悠悠的开口,“我不得不说,你设下的局,差点就把我骗了。”
的确。
若不是看到了那只铜锁上厚厚一层尘埃,还有那些日久经年才有的铜锈,此刻她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白天开天眼是她就感知到了,那一对真品上附着了浓重的怨念,比地底的阴煞还要可怕,不容小觑。
“你应该早就知道,保险箱已经多年没动过了,”秦微在欧式路灯下的青石凳上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梅瓶中的煞气很强,这股煞气怨念极强,若是一不小心入体,即便是你也会受重伤!”
铮铮的声音中冒出几丝冷意,秦微眸中寒光漫越,江云皓心中莫名一抖。
她怎么知道?
“从头到尾,这的确是一手好棋。你虽然并非布局之人,但是江先生走的这一步棋”
秦微的声音微扬,透着赞许,“是最漂亮的一步。”
至少还是把她骗到了最后的关口,最终输了,也只不过棋差一招。
江云皓,绝非池中物!
这个男人很危险
是友则是剑,是敌则是毒!
秦大国师眯了眯眼,揉了揉微酸的脖颈,水眸中一抹精光转瞬即逝。
现如今看来,收服他难度太大,代价更大。她暂时没这个资本跟他赌,所以嘛,并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