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答案,也让阎立本有些疑惑。
如果说,苏定方是贪财之人,在抢夺之后,自己总会留下一些财物。
再不济,手下的兵卒抢夺之后,也要送他一些。
可是看苏定方的样子,很明显日子过得不怎么样。
一双靴子,都已经破了洞了,还在穿着。
一身袄子,更是旧的可以。
以他这副模样,走到大街上,扔进人堆里面,怕是谁也想不到此人曾是大唐边军的一员虎将。
只是略一迟疑,阎立本便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不过,他也没有拆穿,只是看向苏定方的眼神变了变,有些明亮,有些钦佩。
许是因为吃了顿饱饭,苏定方的话也多了起来,一边剔牙,一边说道:“老阎呐,你也不用这么看我。我就是个粗人,既然带着手下的猴崽子上阵杀敌,自然要给他们一点好处……”
说到这里,苏定方忽然缄口。
看样子,是又想去上阵杀敌了。
阎立本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继续刚刚话题,只是抬了抬手,吩咐下人端上热茶。
呡了口茶,阎立本这才继续说道:“不知道苏将军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没事儿啊,就是过来吃顿饭,认认门。再怎么说,老阎你现在也是兵部尚书了,这么大的官,我总得拍拍你的马屁。”
苏定方的话,粗鄙不堪。
能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拍马屁三个字,在长安城中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阎立本一脸愕然,手中的茶碗险些打翻。
好长一会儿功夫,这才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定方不以为意,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当即站起身,笑道:“今日多谢阎尚书赏饭,以后尚书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就是了。”
苏定方说走就走,起身告辞转身离开,没有丝毫犹豫。
若是旁人,送走了苏定方这种粗人应该会松一口气。
可是阎立本非常人,他在做官之前,首先是一个画家,而且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画家。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来苏定方心中浓浓的不甘。
鬼使神差之间,在苏定方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阎立本突然问道:“你想不想去南边?”
“南边?”苏定方愣了,不知道阎立本是什么意思。
“黔中道!”虽说刚刚出口阎立本便有些后悔,可是迎上苏定方的目光之后,阎立本还是沉声说了一句。
似他这般尚书大佬,说的每一句话,虽然不似天子一般金口玉言,可说话也是需要格外的注意。
苏定方眼睛顿时一亮,黔中道,他熟悉啊。
前些日子,他还听说了黔中道土人造反的事情。
虽然在部堂里他表现的毫无兴致,可那也是因为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去黔中道。
但是眼下不一样了,说话的人阎立本。
虽然阎立本不是兵部尚书,可是工部尚书也是尚书。
“阎尚书大恩,苏烈没齿难忘!”
苏烈,便是苏定方。他本名苏烈,字定方。只是后来因为这个烈字太过刚强,李靖便喊他定方,一来二去的,便没有人喊他苏烈了。
此时他自己自称苏烈,很明显是在告诉阎立本,他苏定方不是一个忘本的人。
对于苏定方的心思,阎立本当即明了。
索性快人快语,直接了当的拉着苏东方的手,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不多时,两人便坐在了程家的厅堂之中。
程知节,又名程咬金。乃是唐朝一员猛将,在朝中地位要比苏定方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凡有战事,只要程咬金想打,总是有机会领兵,完全不似苏定方这般无奈。
可能也正是因为从未共同上阵,苏定方和程咬金的关系,谈不上熟悉。
这一次,阎立本领着苏定方来程家,苏定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不过,他也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吃着茶点,不急不躁。
等了片刻,程咬金出现。
相比苏定方还有些文人等我相貌,程咬金的模样就纯粹是个武将了。
络腮胡须,看着颇为凶猛。
不过,程咬金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见到阎立本之后口称尚书,也不似苏定方那般无礼的喊人家老阎。
三人见礼过后,分宾主坐定,阎立本便开口:“听闻程将军即将远赴黔中道,某特来拜会。”
程咬金是聪明人,只是客气的笑了笑,便转头去看苏定方,轻声问道:“你想去黔中?”
“愿为先锋!”
“这一次去,只是练兵,并非战事。”
“某愿往!”苏定方语气依旧坚定。
程咬金只是略一迟疑,便答应了下来。
苏定方的战功,是实打实,也不需要考校,就当买个阎立本一个人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程咬金去黔中,还因为欠了某个姓宋的人情……
姓宋的此时正在并州,和狄仁杰坐在一起,两人的面前,各自摆着吃食。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什么愉快的表情,尤其是狄仁杰,满脸怒容。
宋三思惨笑的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我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本来想着能一路帮着你进入长安,光宗耀祖。
可是眼下,我却不得不走了。
此一别,当再无相见机会……”
狄仁杰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宋三思一人,孤孤单单的走出了房门,消失在夜幕之中……
数年后,哪怕狄仁杰已经贵为丞相,哪怕大唐已经变为了武周,他仍是无法忘怀,数年前在并州的那个夜晚,他与宋三思的别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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