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白色的招魂幡从远处整整齐齐的过来,上面或画着莲花,或写着“西方接引”,一群穿孝服戴孝帽的群演,簇拥着一个脸色惨白的高挑少女慢慢走来。
虽然只有一眼,阿狸也不由得赞叹方哲当真好眼光,这么一个冰肌玉骨的美人儿,他可是从哪儿找来的?
“卡!”,方哲把那高挑少女从队伍里拉出来,对着群演说道:“错了错了,她现在不是公主,是被奴隶贩子卖给你们家做殉葬品的人牲。怎么能让她站中间呢?”
我去,就那气势,谁敢啊?阿狸在心里默默吐槽。
那脸色惨白的少女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间,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依然遮不住那清华尊贵的气质,身边那些群演简直就是她的跟班下人啊!
方哲最后辣手摧花,把那少女的脸用黄土划花喽,又让她别站的这般笔直,才稍微好一些。
阿狸舒舒服服的坐在茶楼里喝着茶,看自己的仇家被弄的灰头土脸、披头散发,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方哲是个变态的完美主义者,虽然阿狸坐在茶楼喝茶这一幕撑死了不过1分钟的室内拍摄,他还是很嘚瑟的把屋里的茶杯和摆设都换成了汝窑出的瓷器,就连盘子里摆的点心也是特地从淘宝网购来的江南船点。而阿狸对面的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字……
如果阿狸没看错,这幅字底下写着印着钱媛的章。
方哲从来不做无用功,每个细节都传递着一些信息,就比如这幅字。
钱媛虽然出身商贾之家,但是自幼饱读诗书,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尤其是一笔字,书作颤笔樛曲之状,遒劲如寒松霜竹,江南名士无不称奇。身价高一点的茶楼酒楼都以能求到她的字为荣。
阿狸不禁唏嘘。钱媛虽然颇具才名,却命运多舛。她自幼患有心悸之症,多年寻医问药,皆是无果。更因为这病,过了双十年华尚未婚配,被城中的闺秀们耻笑。
方哲每每读到的这里,就不住对阿狸感慨,说这样寒霜傲雪、冰雪聪明的女子,竟然要被凡夫俗子嘲笑!当真是可恶!
阿狸从前觉得没什么,钱媛一看就是那种人很好但是不喜欢交际与应酬的人。旁人想笑就让他们笑好了,好像谁稀罕他们似的。但今天真正从钱媛的角度去思考,她方才体会到这个角色的悲剧。
一份年轻的姑娘,没有美貌,没有健康,日日足不出户,只能与诗书为伴。而父母垂垂老矣,家中又无兄弟,以后的生活会如何?此身犹如浮萍罢了。
可钱媛没想到,就因为她偶然做了一次好事,她和她的家人连这浮萍都做不成了。
阿狸想到此处,目光如刀,刀刀都扎向茶楼下那个被众人簇拥起来的白衣少女。
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算杀了也不为过!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
重点在于……
嘶,阿狸看着底下走过来的那个高挑的少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美貌啊!果然是一种力量啊!哪怕隔着那么老远,哪怕她没戴着眼镜,却也知道那少女美的触目惊心。
那么一个楚楚可怜、气质高贵的美人,让她可怎么下的去手虐啊!
茶楼下面,方哲也很是头疼,正在不住低声对那“白衣少女”说道:“低一点,低一点,再低一点,你小子长那么高干什么?!”
“白衣少女”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慢慢的蹲下来,好让方哲能够勉强够到他的脑袋。
他看见一个女人正坐在茶楼里,侧眼看着他。
在氤氲的水气中,那女人的容貌模糊,只知道是她的眼睛很美、很亮,但是太凶了。
“别看她!不能让她知道你是男的!”方哲紧张兮兮的小声说道“记住没有?!”
白衣少年委屈的点了点头。
第二幕,是阿狸站起身来,倚在窗边,负手看自己的仇人越走越近。
细雪落在唐嬴的眉间,她面无表情,好像是冰做的雕像一样。
方哲第一次觉得阿狸瘦的恰到好处,从这个角度看来,她简直就像从寒冰地狱里爬出来的冤鬼。
可是不知为什么,阿狸突然笑场了。
方哲气的差点没把手里的大喇叭扔出去。
“我我我我我忍不住啊!”阿狸一向不是个严肃的人,实在是耍不来狠。
方哲无语问苍天,从楼下用喇叭和她喊话:“你就当她是你室友!”
阿狸立马就板起了一张晚娘脸。
群演非常卖力。这一幕演的是这出殡的人家行到茶楼下面,城里的人纷纷夸口他家仁孝,肯出那么多银子给自家老太爷办葬礼,这家人自然要谦虚两句,再赞一下自家老太爷的恩慈反正他们谁都不是会被活埋的那个,所以就不会觉得用活人做人牲有什么不妥的。
那群出殡的人从楼下走过,阿狸把自己的道具扔了下去。
那是一锭黄金!
楼下的人都懵了,不知所以,这家管事的老管家特地上前,道:“这位小姐,是否令尊和我家老爷有些交情?礼金实在太多……”
“我!买她!”
阿狸瞬间气场全开。
那老管家脸色一变,刚要接着说话,阿狸又扔了一锭金子下去。
这次正扔在那棺材的顶上。
周围可热闹了,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钱媛并不是个能被人言左右的主儿,她又扔了一锭金子下去。
在原著里,这是非常霸气的一场戏,多么有钱的妹子啊!还有那人挡杀人佛挡的气势!可是底下的群演却笑场了只见那锭黄金砸到棺材盖上的时候,突然就散开了,露出了里面花花绿绿的糖纸看上去特备喜庆。
竟然是学校超市里卖的那种金砖巧克力!
阿狸羞愧的用扇子遮住了脸。太丢人了!
方哲扯着嗓门喊:“剧务!剧务呢?”
唐嬴想用扇子遮着脸,谁知却一不下心,扇子脱手了。直愣愣的就砸在了下面一个群演的脑袋上。
那人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的露齿一笑,那是一张非阳刚,非常英俊的脸。
阿狸一看砸中的是他,立马放心了,调笑着说道:“这位小娘子生的好生俊俏。”
那底下的人却也笑了,说道:“官人当真好眼力!”
方哲上来,冲唐嬴喊了一嗓子:“要演西门庆回去演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当然,阿狸往阴曹地府里走了那么多次,吸的曼珠沙华是不多,也不少,刚刚好可以忘掉一个人。
可是,总有人记得那些过往,那灿烂如烟花的一瞬。生生世世,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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