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月公主风姿绰约,才貌无双,择日与善图王结成秦晋之好,永固边疆。”娑月公主远嫁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听说那个什么善图国只是个野蛮的贫瘠小国,那善图王八成也是个粗俗不堪脏兮兮的老头子,看来皇上是不想再留她了。”
远嫁前夜,一人潜入宫中。
“跟我走吧,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善图王。”
“我不走,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那身大红色嫁衣与她的气态面容一点都不适合,那双眸子因长久以来所受的屈辱而变得空荡荡。
秋风起,半山嫣红,穿过迷眼风沙,如同赴死一般地决绝,向西而行。
如同世人所传言那般,善图国只是一个清贫的小国,那里的百姓个个面如死灰,仿若行尸走肉,那些眼睛如同干涸的河床。
就如同她一样,也正好,这便是她最终所归之地。
她被接入王宫,举行了婚礼的仪式,虽是王室的婚嫁,但场面却是朴素无味,然而她也并不在意,就算是新婚之夜,她独守空房,她也毫不在意,她的心在母亲死时便已经死了。
“你眼中映照出来的悲痛是否能让我帮你分担一半?”他在天亮之时带着满身酒气回来挑下她的盖头,一双似醉非醉地眸子凝视着她。
本是已死之人,本是已死之心,却偏偏被盲婚哑嫁的那个人焐热了心,还动了情。
他温柔的的神情,温暖的语调,还有那在夕阳映照下琥珀色的眸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以及感受过的。
偏偏她下嫁之人不是粗俗不堪的老头子,而是如琼林玉树不染尘埃之人。
他美皙如玉,亭亭独秀,郎朗兮如日月入怀,细心呵护着她的不堪的过去,抚慰着她心上的痛楚,这份让人护在怀中的幸福感教她无法自拔。
他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柔情,自己仿若被软缎包裹一般,她那干涸的眼眸,已死的心,又重新泛起了涟漪。
只是,庭院中的那株玉梓树看得总是让她生厌。
因为月圆的深夜之时,他总是独自坐在那树下,饮酒沉思,不让人打扰,包括她。
玉梓花开时,他看着那落花时的神情分明与对她不同,那从背影中流露出来的深情与痴心藏都藏不住,看得教她心中不是滋味。
那份深不见底的深情到底是给谁的呢?她不禁开始躁动不安。
直到那晚新年夜宴,看到那个如同玉梓花般柔弱娇艳的女子的出现,她顿时便明白了他的那份深情是寄与谁身了。
虽然那女子已嫁作人妇,但他看她的目光是那样不同,隐忍克制中依然溢出了深情与不甘。
从那以后,她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那女子,想要知道关于那女子的一切,她想知道那女子到底哪里与众不同能让他一直倾心不忘。
后来,她有了身孕,而他也一直对她如初,也并未召其他女子入宫。
他除了偶尔对着那棵玉梓树独坐遥思之外,倒也并未做出负她之举。
后来,她便不再去想,安心孕育着两人的感情结晶,终于,她诞下一位公主,那是与她眉目相似的另一个生命,这让她的心彻底变得柔软起来,防御的心墙被完全打破。
“为我们的女儿起一个名字吧。”她抱着怀中的婴儿满脸幸福。
“梓柔,就叫梓柔吧,与那庭院的玉梓花那般温柔美丽。”他往门外看了一眼,玉梓花开,月色温柔,逗着怀中的幼儿浅浅笑道。
“梓柔梓柔,又是玉梓花,你还是忘不了她是吗?”她听罢,倏然收起了刚才的温柔神色,蹙眉大声道。
他一怔,睁大了眼睛,眸中带有失望之色,“我若说不是,你会信吗?”
“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我知道只要她还活着,你就永远会留一份心在她身上。”她用力推开了他。
看着她激动的神色与苍白的面容,他虽想抱住她,但他知道她性子最是固执,所以只得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她抱着怀中的婴儿,眼中溢出了泪水,这双眼曾经早就流干了泪,现在却这样轻而易举便泪水肆意。
可是后来,无论他如何哄她,安慰她,固执傲气的她始终不肯低头,始终不肯给彼此一个机会,始终不愿相信他。
她还不知那日一推,便竟是永远地将他推离开自己身边,她曾以为只有他是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
她逼着他离开,却又盼他回来,可终究是落空了。
没过多久,便听说与善图王情同手足的大将军丧了夫人,那日,不止将军府,连同王宫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悲伤之感。
他又在玉梓花下饮酒,只是比往日多饮了几杯,神色也更沉重了几分,背影也无力落寞了几分。
“她可算是死了,这样你就再也不用远远地望着她了。”她怒上眉头,夺下了他手中的酒壶狠狠摔在地上。
那酒壶的碎片四溅,划过她的手臂,瞬间多了几条血痕,但她却毫无知觉。
他猛然抬头,那平日里温润的眸子里溢出了少见的惊诧和怒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颤抖道:“你说什么?”
“我说她终于死了。”她扬起脸,眼中满是挑衅之色。
而她心中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她想说的是,把她忘了吧,以后只要看我一个人就好。
明明心中是近乎哀求的情绪,可口中却是抑制不住激怒他的话语。
“你怎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他气红了眼,捏住她手腕的手又增添了几分力气。
只因她未露出疼痛之感,他便也忘了她只是纤弱的女子了,她的手腕处早已被捏出了一道深深的红色伤痕。
“恶毒?我早就想她死了。”她依然说着与自己心声相违背的话。
不是,这不是她要说的,明明是想说,希望你永远属于我一个人,你不要再对她旧情难忘。
“你给我走,我永远再也不想看见你!”他脱口而出,松开了她的手,将她推开。
随即,他拂袖而去,那俊逸的背影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她望着他无情离去的身影,心中那股悲痛卷土重来,那曾经被他抚平的伤痛如今又被他撕扯开来,于是,她连踏出了王宫,走向了另一条不可回头之路。
夜色中,听到远处传来凄凉的歌声,“轻歌曼舞影徘徊,明月半染清凉色,行遍天涯难携手,一曲断肠恨无酒。。。”
“明月半染清凉色,哈哈哈!”娑月回过神来,自己的衣襟上已落满了雪花,她念叨着当年听到的那首小调,大笑转为了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