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开了门,冷漠的回了一句,转身便准备关上门。
“等等!”
容沁冲上前,一把抵住门边,“我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就这样一句那是你的事,就把我打发了?”
连念凡偏着头,闻言依旧面无表情,他无奈,抬眸看着门外女子坚定的目光,突然松开握着门把的手,朝屋内走去。
和前面来的时候一样,连念凡的房间,总是很干净很清爽,没有多余的东西,甚至,连水杯都不爱放在桌上。
“你晚上吃饭了吗?我刚刚吃了两只烧鸡,好撑。”
“今天晚上学校有活动,你没有参加吗?”
“对了,你们毕业的时候,会租那种衣服吗?”
……
从进门到现在,容沁说了一大堆,连念凡只是坐在一边,开了一罐啤酒喝,并不说话。
容沁说,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在说,连念凡听,不,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听,总之,他不会说话。
“算了,”容沁看着他,再看看窗外五颜六色的烟火和灯光,突然觉得有点累了,“我回去了。”
她低头走到门口,身后没有传来声音。
手握上了门把,最终,还是忍不住转头。
这一转,便发现男生左手举着一罐啤酒,方向朝着她,见她看过来,还扬了扬下巴。
到底是希望留下的,容沁见状也消了气,走过去接了啤酒开始喝,二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连配菜也没有,只是就着窗外绚丽多彩的烟火,过了圣诞节。
彻夜的烟火,升起又落下,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连念凡靠在窗边,头一次卸下淡漠的外衣,清秀的脸上满是红晕,他伸手抹了抹嘴角,突然一笑,“你看,外面的人玩的多开心。”
“外面没人,这里是七楼。”
容沁眉头一皱,其实她有点醉了,也许不是喝醉了,但是,那晚确实是醉了。
“有,你认真看,”连念凡见她不相信,向容沁身边挪了过去,将头歪在她脸边,尽量与她的视线平衡,“你看到了吗?那边有好多人,他们好开心,吃饭,唱歌,跳舞,围着篝火,很大很大的火,几乎将半边夜空烧红。”
这是从认识以来,连念凡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容沁也不敢动,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处,很痒很痒,这也是头一次,连念凡靠她这么近,肌肤相亲,她能问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就像是罂粟,让她无法脱身。
“人们在开心的时候,是不会记得孤单的。”
愣怔间,连念凡整个人都靠在了容沁身上,他似乎也醉了,手中半罐啤酒微微倾斜,洒在了衣服上,声音像是捏碎的珠子,只余最后的粉末,“所以我不能开心,因为我已经失去了开心的资格,我要记住孤独,记住痛苦,”说到这里,连念凡伸出一跟手指,在容沁面前晃着,突然笑了起来,“一个人,一个人就能记住了,一个人就好,只要一个人……”
“连念凡……”
容沁低喊一声,眸中沁满泪水,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或者是皎洁的月光铺下,就像是一张优雅洁白的大床,“以后不要一个人了,我陪着你,好吗?”
“你陪我?”
男人单手撑着地板,支起身子看着她,“你确定,真的要陪我?”
“对,我确定。”
“不管我去哪里,做什么,你都陪我?”
“对。”
“呵,”连念凡身子一晃,转过去再度靠在了窗边,仰头喝了一口酒,“说起来真好听,还真当我是小孩子,哄一哄,就扔了。”
容沁那个时候并未听懂他那话的意思,只当他不相信,急忙凑上前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我是认真的。”
连念凡仿佛没听见,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又摸到一罐酒,打开便往口中灌。
“别喝了!”
容沁手一挥,啤酒瓶发出乒乓的声音,在地上滚了几滚,她深吸了一口气,朝着男人的唇边深深的吻了上去。
有什么东西嘭的一声在脑海中炸开,擦出灿烂的火花。
女子身形玲珑,白皙的皮肤衬着月光更显清丽,略微笨拙的嘴在男人脸上吻来吻去,其实,也只能算是擦过脸颊,也不知道擦了多久,连念凡突然闷哼一声,大手用力一搂,将容沁整个人压在了身下。
火热的吻随即落了下来,容沁偏过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丝丝凉意窜入,她缩了缩身体,却被男人再度摊开。
容沁说,那天晚上的月光,她永远记得。
每个人心中都有忘不掉的月亮,是圆也好弯也罢,都是无法磨灭的皎洁。
“我要去市了。”
连念凡毕业后并未离开,而是一直等到一年后容沁也毕业,那天很热,连念凡站在校门口,递给容沁一瓶冰矿泉水,说了这么一句话。
“市?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我该做的事情。”
连念凡喝了一口水,目光平和,他越过校门口的花坛,走近女子,“你去吗?”
她如果说不去,那么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似乎每个人都有这样一次机会,做出的选择会影响整个一生,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是个选择题。
“去。”
这一个去字,承载了太多太多,也包含了太多太多,在到了市的第一天晚上,连念凡带着她到海边,告诉了她,关于他的故事。
她静静的听着,说到最后,连念凡背过了身。
也许是在哭,又也许,是不想容沁看到他那副模样。
我本以为连念凡什么事都会和容沁商量,每一步的计划,每一笔的挥墨,然而,并不是。容沁说他几乎没有跟她说过什么计划,每次事情都只是叫她去做,也都是到了事后,她方才知道。
甚至,连念凡都极少碰她。
这样的关系,容沁经常憋屈的咬牙切齿,但是因为爱他,所以,她也都咽下了。就算她怀了雷雷,连念凡也只是淡淡的说了几句,对雷雷,他也不曾有过多的宠爱和关心。
她甚至觉得,连念凡是在利用她。
利用她这张脸,利用她和许安的关系,利用她的爱,做很多事情。
“不,”我摇了摇头,“他一开始,绝对不会是利用你。如果他对你没有感情,是不会带你来市的。”
“不重要了,”容沁晃着腿,这副慵懒的模样似乎才是卸下冷艳外表后真实的她,“不管他一开始是否对我有感情,也不管他是不是利用我和许安的关系,到最后,他终究是将我当做一枚棋子。”
也许是颗无法舍弃的棋子。
“等不到的爱,才是最痛苦的,远比背叛来的要痛,”容沁说着,从藤椅上坐了起来,眼神直直的看向我,“苏恩,我曾经有多羡慕你,你知道吗?”
我端着茶杯,也看向她。
“他会大半夜的拉着我,跟我说和你的相遇,和我说你和他说过的话,他会拿着你的照片贴在床头,经常一看就是一晚上,他也会喝醉了酒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跟我说,恩恩,只要你肯做我的女人,哪怕只是一晚上,只要那一个晚上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我可以放弃一切,不报仇了,什么都不要了。我从未见过他脸上洋溢出那样的兴奋和期待,也从不曾听过他要放弃,但是为了你,他愿意。”
“他,不知道我是他妹妹吗?”
“知道,”容沁苦涩一笑,如今面对这些事情,她已经可以很平静的说起了,“但是,就算知道了你是他妹妹,他也还是放不下你,也依旧爱你。他对你有这样深的感情,你要我如何去争取?就连你是他妹妹都无法阻止他爱你,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垂下眸,连念凡的这份感情,我不可能承受,也承受不起。
“苏恩,其实有的时候你真的很幸运,只是你身在其中不觉得,”容沁见我不语,继续道,“你看,许静爱的人爱你,我爱的人爱你,宋宁爱的人,也爱你。你知道吗,宋宁多少次想要杀你,都是念凡在后面保护你,他的爱太极端太沉重,我虽然不曾拥有,但是却很羡慕。”
“那你,不爱许安吗?”
“我说爱,你会信吗?”容沁闻言一笑,眯着眼睛看了看楼上,“许安给我的爱太多太多,我用一生偿还,恐怕都不够。”
我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的看向她,“如果连念凡再次回来,他要带你走,你走吗?”
容沁眸子暗了暗,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
她帮连念凡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连孩子她都彻底隐瞒了起来,为的也只是连念凡。这般深刻的爱,这个问题似乎显得多余了。
又或许,她有她的答案,且不论连念凡是否会回来,单单许安,她现在肯定也已经放不下了。
其实这样看来,一味的付出并没有什么不好,因为只要得到一点点,就会像是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开心。
也许,以后的某一天,连念凡会回来,那个时候的容沁,心境肯定又和现在不同了。
容沁说,连念凡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话极少,平常也都只是安静的看书,从不表露情绪。我不禁想起那次在出租房,连念凡冲我喊出的话,那种宣泄和强迫,在容沁看来,却是求而不得。
容沁还说,连念凡曾经看着我和许安站在一起的照片,指甲掐的直到出血。我想,也许他并不是爱我,也并不是恨许安,只是心魔难除,所以他永远无法走出自己给自己画的牢。
纵然他算尽了千机,却还是深陷泥足。
如果此生能够再见到他,我真的很想替容沁,替许安,替我自己,甚至是替许梁生,问一句,若能早知结局,那么,你会后悔吗?
会吗?
容沁还在说着她和连念凡的故事,我却已经无心听了。容沁所看到的他,我想,未必是真实的他吧。
真正真实的你,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看懂过。
“恩恩,你说,我和他的这一路,算不算共患难了?”
“不算。”
因为他所以为的难,都只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