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一番严辞厉色,绝无半点虚假,沈半夏回到自己房间后,只觉心里仍有余愠未消,但他也只是原地不动,站在黑暗中沉思默想了一会儿,才掌起灯来,打开窗户,任凉风迎面袭入屋里。
他刚闭上眼,想要静一静,忽听得廊外一顿响声,心下漠然置之,也不予理会,便一径要往衣柜里取出换洗衣物来。他估摸着,锅灶里的热水此时应该温度恰好才是…既然她的到来并没有丝毫影响到他,那他自然要遵循以往的生活方式。
从前,他也许还有多少顾忌,但现在,他大可不必,也再无意为她改变什么了。
谁知突然间,门外响起了一阵急切的叩门声,来人将门拍得砰砰作响,毫不顾忌夜深人静,是否不合时宜。不过,在这狐仙山里,多得是猎户驻扎,纵是任你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起来劈柴,也绝谈不上扰人清梦。
“半夏,你开一下门!我有事情跟你说,好不好?”
“有什么事,留待明日。”
“你开一下门,就开一下,说完我就走,我只是想跟你道歉,面对面的,好不好?”
说完,沈习认真侧耳,却没听见里边有什么动静,还待拍门,忽然嘎吱一声,门半开半闭,只见半夏就在内里,露出半边脸来,默不作声的瞧着她,等待下文。
一霎时,她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头脑一热,伸手朝他身上用力一推,将他推得后退了几步,自己便趁机挤入屋内,反手将门一关,抵在门边,咬紧了嘴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你要做什么。”
他问她,话语中毫无波澜。
兴许此时换了其他女子,在这夜深人静时分,闯入沈半夏的房间里,他多少会有所动容。只是面前这人,只是一眼,你便确信她是兴不起什么风浪来的。
但见沈习推门而入后,却迟迟不发一语,只拿那双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她到底怎么了?沈半夏无意知道。只知道那张脸,在烛火倒映下,显得疲倦而温和,她忽然一笑,像是很累,又像是已经厌倦了一切,不堪重负一般。她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却仍是披散在身后,也不绑起来,显得身形更加纤弱。
沈半夏忽然再次觉得,她的身上,真的完全不具备任何一个长婴女子的特征,可就是这样一个她,每每说出口的话,却都能令他为之动容…
在这么寂静的夜,他亲耳听到她说。“半夏,这一次回来,我什么都不想再跟你解释了。我有些累了。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是在一年前,我就该告诉你的。但那时,我还傻乎乎的,也想不通这些东西,可现在,我真真切切的,要告诉你这个事实。”
“我爱你。是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爱。”
“一年了,我知道你仍旧不喜欢那些轰轰烈烈的山盟海誓,其实,我也一样,发现自己绞尽脑汁也说不来那一套把戏。所以,我爱你,也是那种平凡至极,柴米油盐的爱。”
沈习兀自一通表白心迹后,仿佛只感动了自己,沈半夏仍旧毫无反应,她走过去,轻轻牵起他的手,这一次他终于没有甩开。
她不知道如果他甩开了,或者脸上露出一丁点儿嫌恶的意味,她还能不能鼓起勇气再次开口。因为此时,她的心里直打鼓,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但她还是想继续说下去。
她的内心不可抑制的想要获得他的原谅,与他重归于好,又希望他毫不留情的拒绝她,最好神色冷淡的让她死心。这两种念头自相矛盾,不断的在脑袋里碰撞出不容忽视的声音,弄得她险些心力交瘁,是她自己,逼着她今晚,一定要让所有事情都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