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挚爱的亲人相伴,寄身于青山绿水之间,人生的快乐莫过于此也。
“大哥,你这次真不出去啦?可不能中途又改变了主意!”
一番嬉戏之后,朵儿郑重的仰头问我。
“不走了!再这么走下去为兄担心下次行商归来,就真见不着阿妈了!”
“你们这次带回的那些伙计该如何处置?他们的家乡都在长安汉地,我家的商队就这么解散了,他们今后靠啥营生?怎么返回各自的故乡?司空烈兄长义薄云天,鼎力相助大哥,我们易氏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朵儿见我心意已决,顿时喜上眉梢,但转而又提出了这些迫在眉睫的疑问。
“这个好办,店中波斯国的商队今夏也是前往东方,这些伙计正好可与商队结伴同行。为兄到时会备足车马盘缠,付足佣金,亲自送他们出阳关,顺道给烈兄捎带一批上等的玉材作为回礼。如此一来,为兄欠司空家族的这份人情也就还上了。”
我沉思片刻道,朵儿的这个疑问提的正是时候。
“大哥思虑周全,朵儿看来是多虑了!”
说话之间,我们三人已经沿着河畔走出了老远。
前方于阗王城的上空,一道道灰白色的炊烟还没有散去,与天上的流云融为一体。
素净而又悠远,正应验了佛家的空境。
“阿妈和大嫂这些年真是太苦了,每天对于我们这些在家等待的人来说,都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煎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熬过了夏天又熬过了冬天。熬得头发也白了心也快死了,哎!”
朵儿长长叹了口气,这个向来坚强的女子尽然泪眼婆娑了起来。
“长安怎么没有回来?他当初曾向我许诺过,太学修满之后就会回到西域,传播儒家学说教化蛮荒胡夷。看来这小子也学他二哥,做了刘老太公的女婿,在东晋朝中为官了!”
朵儿的辛苦我自知也,只能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家父和长兄不在,易武威和易长安这两位兄弟理应放下一切归来西域顶立门户,却也和我一样音信全无。
难道风轻水暖的东晋江南让他俩忘记了清风泽的家园?忘记了他们年迈的阿妈?
想到这里,我不禁怒火中烧了起来。
“听苏叔讲长安三哥原本是准备和商队一起回来的,因为担心你的安危就留在了陇西庄园,说好等你回到建康后再一起北上。谁曾想你这一走就是十年,我家的商队又再也没有去过东方,结果便两头都耽误了下来。武威二哥你不能怪他,身为一方父母官,他岂能像我们商者这般说走就走!”
朵儿见我满脸的忿怒之色,赶忙好言劝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哎!真是想他们啊!也不知道二人如今过的如何?”
这一会,轮到我悲哀的叹息了,思念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来。
“二哥、三哥他们现在肯定是高官厚禄加身,田庄美宅娇妻美妾应有尽有,日子过的跟神仙一般!到是大哥你,这些年受尽了磨难。嘿嘿,大哥,南荒海国、东瀛扶桑的女子怎么样?你有没有处处留情啊?我印加闺女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快如实招来!”
朵儿前一句还一本正经令人感动,紧跟着就顽劣的挎着我的胳膊,开起了为兄的玩笑。
幸亏印加正在前方撒雪,也听不懂我们的吐火罗官话,否则不知还会产生啥样的误会。
“做了十年的野人,十年的苦行僧,世间所有的苦难为兄我都品尝了一遍!朵儿,沧海行舟的苦楚和绝望,是你无法想象的。哪还有什么风花雪月,儿女情长!最大的奢望就是能活下去!”
我如实相告道,耳边好像又传来了无边沧海上那沸腾的涛声。
“我才不信呢!嘿嘿!不过大哥,你不再行商的决定是对的。阿妈老了,你留在她身边能她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我和大嫂也不用再长年累月提心吊胆了。”
朵儿看着前方的印加笑道,满眼的慈祥之色,如二十年前的阿妈那般。
而我却是一阵心酸,小妹最美好的芳菲年华,已因为家事和我这个兄长而白白的蹉跎了。
“不走了,大哥我也要做几年逍遥的神仙,把过往失去的一切全都补回来!哈哈哈!朵儿,你想要啥礼物大哥都可送你。价值连城的夜明海珠你不稀罕,大哥送你一顶金冠如何?”
我送朵儿的波斯海珠,她已请长安坊的工匠穿孔连线,再配以顶级的昆仑乳玉,变成了如今印加小女胸前的坠饰。
于阗国的王市,除了佛经、玉材、丝绸之外,也没有新奇的物件可买,而我如今最不缺的便是从南荒带回的金子。
“那么贵重的帽子我一个客栈女倌如何戴的出去!大哥真想送我礼物,就把二十岁的金城君送给我吧!”
朵儿说完,便不再理我,拉着印加嘻嘻哈哈的跑前面去了。
二十岁啊!
当年富楼沙城外我们兄妹相别时,我正是这个年纪。
这个愿望为兄真是没法满足她也,慈悲万能的佛祖或许有此无边的法力。
能让岁月倒流,所有的世事全回到过去,停在当初相遇或离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