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圣廷骑士抓捕入牢后,拿破仑一直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他身体被严重烧伤毁形,腰脊就只能佝偻着,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从狱兵皱着眉看他的,那种可怜又厌恶的表情,就已体会到自己到底变成了如何丑陋的模样。当然,如此一副尊容,没人会认出他是那个因与蛇姬莎姿含通奸而被通缉的皇室侍卫拿破仑。
现在,他被称为异教徒,被视之若肮脏秽物,马上就要被送上火刑柱烧死,以净化被污染的肉体与灵魂。即便是大限将至,拿破仑内心仍旧是矛盾不息,思考着到底何为纯洁,何为异端。他自小信奉安治教,如同周围所有人一样,敬畏圣父,崇仰光明但成年之后,他的信奉却在一点点地变得不再那么坚定,他从来没有目睹过圣典中记载的奇迹,也没有什么天使圣灵降临在身边,在自己耳边轻诵使命,就像是被神所遗忘了般,除了在纸上、言语之外,从未在他处感受过圣父的神圣之处。
但是狄蒙教的母神不同,祂曾向自己展示了奇迹,哪怕只是黄粱一梦,但那梦境留给他的体验与感觉却是如此真实,比任何现实带给他的感觉都要强烈和震撼,现实开始变得缥缈,而梦境则变得越发真实可信,几让他无法区分两者。但最重要的是,伟大的母神给他许诺了一个比现实更美好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的梦想几可触及。
一场由乌鲁贝大教堂主持的大型净化仪式要开始了。牧师摇着铃铛,在前方引领着受刑人的队伍。在若隐若现的叮铃声中,拿破仑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随着队伍的节奏亦步亦趋,登上用木头临时搭建的硕长刑台。一排长长的火刑柱立于刑台中,其中不少木柱柱体被火烧得熏黑,散发着人肉烤焦的烟臭味,仿佛曾经被绑在柱上被大火灼烧的声音还在嘶鸣。
拿破仑跪在属于他的刑柱旁侧,见台下黑压压一片人头,其一对对的眼神闪烁着期待的目光,饶有趣味地观赏着他的表情,就像是一头头饥饿的野兽,在一点点用目光舔舐、赏玩着他的生命。这一刻,他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死期已到了。
如果没有那一天。听信了祭师美好的许诺,对前往异国夺取荣耀的故事信以为真,在梦境中克服常人难以忍受的困难,登上黑暗锋,窥见了月中城,并坚定了他的信仰。
马上,信仰的考验接踵而至,佐罗明率领着教廷骑士团占领了举行仪式的废墟,火烧教徒。拿破仑得以幸存,但全身重度烧伤,奄奄一息,被教会所俘虏。除了部分被当场烧死的外,邪教组织全员落网,梦想彻底幻灭。
但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依然会选择相信向他展示了奇迹的神。现在他已是形同废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受罪,死劫当头之时,心中反而有一种解脱之感。
“呜呜呜…”这时,有一个悲痛呜咽的声音在附近起起伏伏。拿破仑扭头望去,发现隔着哭泣之人在自己不远处,正跪伏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不止。正觉着这人形眼熟时,那人抬起头,诚惶诚恐地瞥了一眼台下那片贪婪的目光,又再胆怯地埋下头去,更悲痛地抽泣起来了。
拿破仑马上认出了,那人正是祭师。那个引导他去感受伟母存在的祭师,恰好与他位置相邻。拿破仑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他没有被烧伤,身体衣物虽然邋遢但完好无损,只是有点神志不清,同那些软弱的囚犯一起,低声哭诉着求饶,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自己是无辜之类的言语。
拿破仑见祭师疯癫至此,不禁慨然感叹,劝慰道:“祭师,别想太多,母亲平等地注视着众生…月城就在前方,等候着我们…”
不料他竟突然发起疯来,竟大声冲拿破仑喊道:“蠢货!白痴!这些鬼话都是我编造来骗你们这些愚民的!没想到你们死到临头还信,活该一辈子的愚民…!”
“但是…我确实是亲眼看见了…此生从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一切宛如历历在目啊!”拿破仑不解地分辩道,但祭师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语般,仍犹自在歇斯底里地叫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