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予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时,后颈上的钝痛还没有完全消失。
她被人扔地上,冰凉的温度贴着她的脸颊,丝丝缕缕的寒气攀着她的皮肤传递到身体的每个角落。她动了动已经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微微睁开眼睛。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恰恰能见到一扇的窗户。窗户被人打开,外面是盖了一层蒙蒙浓雾的漆黑夜色,晚风从窗外涌进来,撩起垂在屋内的纱帘。
她眨了眨眼,一手撑在地上,坐直了身子,刚坐起来,便听见不远处有人笑了一声。
花予自醒来后周身满是警惕,留意着身边每一个细微的动静,加之周围本就空旷寂静,他这一声笑便显得格外突兀。
这笑声,和她白日在萧府外遇袭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她定了定神,揉着还有些发疼的脖子转过头,便见到男人的身影站在不远处,明明是高挑又颀长的轮廓,可是因为穿着一身黑衣,仿佛是融入了这一方苍茫的夜色之中。
“呀,娘子醒了。”
依旧是很年轻的嗓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
他周身都被包裹在黑色之中,一双月牙眼微微往下弯着,里面正含着满满的笑,笑得纯真无邪,可正因如此,反倒让人生出了几分诡异的感觉。
花予和他对视着,好一会儿才开口,她昏迷得太久,嗓子带着微微的哑:“你是何人,”一顿,又继续道,“我在何处?”
他“呀”了一声,抱着臂,轻轻歪了歪脑袋:“这可不能告诉你,我只负责将你带过来,无论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语气微扬,带着男孩的顽劣:“与其问我是谁,这里是何地,娘子要不要自己好好想一想,自己是为什么被人盯上呢?”
他上前两步,走到她跟前蹲下,目光与她平视,眨眨眼,好像还有些委屈:“这几日娘子可让我好找,我又不敢贸然进入端亲王府,如若你不自己出来,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越说凑得越近,近到花予几乎连他的呼吸都能感觉到,她觉得周身一寒,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那你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或是说,是谁让你将我带到这里?”
那人也不急着站起身,就着方才半蹲的姿势抬头看她。即便看见她慌忙避开,他也一点都不恼,还是弯着一双眼睛,笑盈盈地:“娘子就那么笃定我背后有人吗?”
“如果我说是我看上了娘子,想将娘子掳到没人的地儿一夜欢好,娘子信不信呀?””
即便黑纱遮掩了他半张脸,花予也能想象到,他说着这话时嘴角一定咧着,笑得浪荡又放肆。
她目光一沉,银牙轻咬,还没开口,便见不远处传来一道昏黄的光亮,没有烛光的亮堂,有些昏暗、模糊。
可正因如此,即便骤然出现在黑暗之中,也不至于刺眼。
她被这突然出现的光亮吸引,转身看去,刚看一眼,便被惊出一身冷汗。
一只猛虎,身上黄黑错杂,连毛发都清晰可见,正朝她张着血盆大口,尖锐的利齿排列整齐,似是闪着寒芒的刃,能轻易撕碎一切。那双眼睁圆,闪烁着嗜血的兴奋寒光,直直地看着她,仿佛下一秒便要扑上来,将她撕咬得粉碎。
花予直到后退了两三步,才发现了不对经。
那只猛虎虽然看上去凶悍至极,可却一动也不动。
她平复了惊慌的心绪,定神重新看向那只猛虎,才发现那细密的毛发闪烁着光泽
是刺绣而成的。
那只猛虎被绣在屏风之上,与她隔着一道屏风的地方,正闪烁着明亮烛光。
那头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声音,听起来约莫是个中年人,可是嗓音苍然又干瘪,像是失了水分的枯枝一般。
“不得放肆。”
花予这才注意到,自打屏风那侧的光线传来后,身边的男子便噤了身,像是重新化为一道影子,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边的人默了一瞬,长长地叹了口气,才重新开了口:“十五年了。”
花予一怔,不知道他此话何意。
“一眨眼十五年都过去了,若非有灵鸽指引,怕我到现在都不能找到你。”
他语气中似乎有些感慨,带着些许的沧桑,“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我耗费了多少心力?”
平静的语气,与刚才那名男子笑嘻嘻的语调截然不同,可就是有种莫名的力量,能让人的心一寸一寸寒下去。
花予呼出一口气,才轻缓地开了口:“是你让他带我来的,对不对?”
那边的人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屏风那头传来窸窣的声响,他似乎站起身来,却并没有绕过屏风走过来,而是在那头反复踱步,反复叹息,就像没哟注意花予的话一样。
“十五年了,十五年啊,我派出了那么多人都寻不到你的消息,我几乎都要以为你死在异乡了,可是老天有眼啊,兜兜转转那么久,还是让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