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向你说恭喜的,午时三刻,叶氏一门的男丁即将被问斩之际,罗福海带着皇上的圣旨及时赶到,据说皇上将你叶氏一门的案子发回大理寺重审,高兴吧?”
闻言,叶清馨死寂般的心湖不受控制地生出波澜,但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很高兴是不是?”
岑贵妃朝叶清馨走近,忽地眸中笑意被嘲弄取代:“可是怎么办呢?我很不高兴,而我不高兴,你猜我会如何做?”
叶清馨心弦紧绷,冷眼凝视着岑贵妃,就听对方说:“叶氏一门的案子不管有无疑点,我都不会让它重审的!叶氏,后位该我坐了,你和叶氏一门别想翻身,听到了么?有我在,你别指望大理寺会重审叶氏一门的案子!”
叶清馨不动声色:“贵妃娘娘若真有那么大能耐,尽管随着你的想法去做。”
和那人同床共枕多年,除过近几年疑心病重些,在政事上,可不是个能随意被唬弄的,更不是一个耳根子软,能随意被枕边风左右的男人。
至于叶氏一门的案子,主要原因是帝王多疑,和对叶氏一门的忌惮,如此境况下,面对那些所谓的证据,理智尽失,给叶氏一门和她还有年幼的太子定罪。
如若不存在案件重审,她相信,叶氏一门的谋反案在大夏历史上,十之八九会被后人称之为一大冤案,但这……但这应该不足以否定那人在位期间做出的政绩。
一码归一码,叶清馨不会因为她和太子被废,不会因为母族蒙冤,就否定永康帝自登基以来推行的政令,为这个国家带来的改变。
“叶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瞧不起我吗?”
一把掐住叶清馨的下颚,岑贵妃眸光森冷,定定地看着叶清馨:“我告诉你,你现在是罪妇叶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后,顺便我再奉劝你一句,不要对皇上抱太大的希望,否则,我怕你希望落空之日,无法继续在这冷宫苟活下去!”
收回手,岑贵妃笑了笑:“对了,皇上有意册封我为皇后,册封我的皇儿为太子,不用恭喜我们母子,反倒是我该感谢你和你那倒霉儿子给我们母子腾地方,但是想我对你说句谢谢,那是不可能的。”
转身,岑贵妃走向门口:“叶氏,我要是你,在被废当日就以死明志了,或许这样皇上没准会动容,会觉得你没有参与叶氏一门的案子。”
留下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岑贵妃嘴里发出愉悦的轻笑声,与汪东来出了冷宫。
“主子……”
看着叶清馨下颚上的掐痕,荣芳心疼得直落泪。叶清馨摇摇头:“无碍的,莫哭。”
微顿须臾,她眉眼间的凄苦淡了两分:“叶氏一门的男丁没有被问斩,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荣芳眼里的泪水控制不住往下掉:“可是贵妃和三皇子若从中作梗,大理寺那边未必会进展顺利。”
“都听到了?”
叶清馨问。
荣芳点头“嗯”了声,说:“若不是主子您示意我出去,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您半步。”
叶清馨动容:“今日不同往日,刚才你若不去外面候着,这会还哪来的命站在我面前?!”
别说在这冷宫,就是在宫中其他地方,死个人再正常不过。
“奴婢不惧死!”
荣芳语气坚定,看着她,叶清馨低叹:“我知道,可你若是没了,想来我也活不了几日了。”
没有荣芳在身边照顾,单单住进冷宫生的这场病,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带走她的命。
“主子,咱们不说这些丧气话了,奴婢现在最想知道一件事……”
荣芳拧眉,边思索边说:“是什么让皇上改变想法,在今个及时留下咱们叶家人的命,并把那个案子发回大理寺重
审?”
叶清馨嗓音轻淡:“我也想知道,不过,案子能发回大理寺重审,这怎么说都是值得高兴的。”
荣芳连连点头:“主子您说的对,只要大理寺把案子重新审理,奴婢相信咱们叶家背负的冤屈肯定能洗清!”
“希望如此吧。”
会是谁呢?
会是谁让那人及时下发旨意,留住了她亲人的命,并将案子发回大理寺重审的?
叶清馨眉头紧锁,静静地思量着。帝王说出口的话,下发的旨意,无疑是金口玉言,不可随意更改,以免失去帝王威信。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叶清馨到现在都想不出来,究竟是哪位谏言,使得那无情冷血的帝王改变了主意?
被关回大牢的叶家人这会儿和叶清馨想的一样,琢磨着永康帝因何改变主意,将叶氏一门的案子发回大理寺重审。
“爹,您对今日这事怎么看?”
男监这边,叶清城隔着牢门问老父,闻言,叶太傅摇头。
“会不会和大妹有关?”
叶清明和兄长叶清城还有弟弟叶清风关在一间牢房里,听到长兄和老父间的对话,他禁不住低喃一句。
“你大妹的情况现在不比咱们好到哪去,应该和她没什么关系。”
叶太傅靠墙坐在一堆稻草上,原先失去光彩的目中这会儿看着异常睿智,他轻叹口气,说:“不管是谁帮的忙,总之,咱们叶家的案子眼下能出现转机,是件好事。”
叶清风这时说出自己的看法:“会不会和二姐有关?”
叶清明当即否定:“你二姐身在后宅,她即便有心,也无力改变什么。”
叶太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终闭上眼,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腹中。
他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要告诉三个儿子,你二妹二姐目前的状况亦不好,很有可能被夫家休弃,今日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乔装到菜市口,忍着悲恸欲给亲人收尸,好叫咱们死后能够入土为安……
在叶太傅心里,次女最是柔婉,然,今日菜市口所见,他发现这个女儿变了,变得坚韧,变得不屈,这都是他从其眼睛里看到的。
那一刻,他是欣慰的,能看到女儿坚强起来,哪怕已被夫家休弃,但只要傻丫头够坚强,定能把三个年幼的孩子抚养大,也算他叶家没有断了香火。
叶太傅想的透彻,以叶家犯的案子,威远侯府为求自保,十之八九容不下他的女儿和外孙,而今日所见,几乎印证了他的猜测。
说起来,叶太傅对威远侯府没有生出不满,毕竟是人都有趋吉避凶这一本能,能在叶氏一门出事,没有选择后宅隐私手段让他闺女暴毙,让他外孙们夭折,足见做事还是留有余地的。
女监。
叶府女眷坐在靠墙坐在一起,得知府上的爷们本被押去菜市口问斩,结果又重新被押回大牢,且皇上下旨,府上的案子发回大理寺重审,无不暗松口气。
“看样子咱们府上的案子有转机了。”
叶崔氏是叶太傅的嫡妻,两鬓略显斑白,挨着太夫人靠墙坐着,轻语:“母亲,您再坚持几日,没准咱们很快就能出这牢狱。”
叶太夫人满头银发,原本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儿媳所言,缓缓睁开眼:“老身无碍。”
活到她这把岁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次叶氏一族遭难,是皇帝要治罪,要叶氏消失在京城,作为臣子,作为臣子的家眷,他们除过领罪,还能做什么?
现在,情况出现转机,但愿这转机是真正的转机,能把叶氏一门的冤情洗清,能还叶氏一门一个公道,而非给个希望,最终却依旧是失望。
看管叶氏一门人犯的狱卒们,此时有低声议论的,有后怕的,庆幸自己到底没朝叶氏一族的女眷伸出手,做出那等腌臜事,不然,叶氏一门的案子翻盘,他们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老李,谢谢了!”
一长得贼眉鼠眼的狱卒无比谄媚地看向身旁的老狱卒:“要不是你昨晚及时出现制止我的举动,来日我只怕会死得很惨。”
老狱卒姓李名贵,曾经受过叶清明的恩惠,为免叶氏一族的女眷在狱中被糟蹋,近日来常巡查女监,而昨晚恰好就碰到眼前这惯会糟蹋女犯的狱吏败类欲强行带走恩人的小妹,原承恩公府三小姐,当时就踹其一脚,把人骂走。
“现在知道怕了?我说王二,你要是再不改改你的臭毛病,迟早会脑袋搬家。”
李贵斜睨狱卒王二一眼,见对方连连点头称是,方又说:“不说旁的,单说叶太傅和几位叶大人为咱大夏做的贡献,你但凡有点人性,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人家的女眷落井下石。
何况世事无常,作为曾经的国丈,皇上的老师,不到最后一刻,谁能确保那件案子没有翻转的可能?”
“您教训的是,我保证以后不敢在乱来了。”
“你不用向我保证什么,像你昨晚要做的那种事,咱们这又不止你一个,你也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做那种事时先摸摸自己的良心,再换位想想,如果都这样了,你还要继续我行我素,那就但我今日说的全是放屁。”
距离两人不远处,聚着另外几名狱卒。
“看来皇上有意要为叶氏一门翻案了!”
“我其实一开始就不相信那案子的真实性。”
“不是有信件作为证据。”
“你是不是傻,难道不知道信件可以伪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