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那人后背被筷子一砸,停了下来,往小摊所在方向看去。
“好你个郭奉孝,还是这般浪荡无忌,这般不知礼。”那人见得郭嘉,当即笑骂了,“日后若回了书院,定去夫子面前告你一状。”
待两人近前停下,郭嘉仍不起身,犹自坐着,一杯一杯喝个不停。
董虢却不敢如此无礼,忙起身环手行了个揖礼,自报家门,道:“眉县法家,法正,见过二位先生。”
“不过两俗人耳。”郭嘉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顿时弄得董虢与那二人有些尴尬。
这时,那高鼻薄唇单眼皮文士笑道:“奉孝所言不差,吾等俱是俗人。”
说完,这人径直落座。
待三人俱落座,郭嘉这才介绍道:“你左边这个长得有些刻薄,不像个好人的叫荀攸,右边那个浓眉大眼的,像个憨汉的叫钟繇。”
“噗!”
“噗!”
“噗!”
“……”
这话一出,顿时隔壁桌正吃着热腾腾汤饼的董六等人,齐齐喷了出来。
唯有郭嘉那僮仆神色如常地吃着,早已见怪不怪。
董虢亦是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介绍人的。
他现在总算是知道后世史书上,为啥陈群那个老古板逮着郭嘉弹劾。
就这么个不拘于礼法,放荡不羁的性格,完全就是这个时代的异类。
也难怪会为士人群体不喜,也难怪后世那么多人喜欢郭嘉。
就这个性格,郭嘉生错了时代。
与此同时,董虢心中亦是暗暗警惕。
荀攸,钟繇,又是两个曹魏元勋级的重臣,当世绝顶的智者。
他可得小心些,别露了马脚。
荀攸钟繇亦见怪不怪,两人相视一笑,根本不与郭嘉计较。
“奉孝,此次外出游历,途经冀州,可见了袁公?”荀攸忽问。
灌了一坛酒入腹,郭嘉眼神略显迷离。
闻言,郭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神色不屑,大声道:“夫智者审于量主,故百举百全而功名可立也。袁绍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之共计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此人非嘉所寻之明主。”
荀攸点头,郭嘉此话,与他那叔父荀彧所言,如出一辙。
他虽未亲见袁绍,但他了解荀彧与郭嘉二人那毒辣至极的眼光。
如今二人皆这般说袁绍,想来定是不差。
那袁绍,想来非是成大事之人。
这时,钟繇笑道:“那你为何不回颍川,反去了凉州那等莽荒之地?”
“莫非这凉州,亦有奉孝看好之人?”
董虢亦竖起耳朵听着,他也好奇郭嘉为什么会跑去西凉乱逛。
哪知郭嘉嘴角一撇,道:“我闲的,不行啊。”
顿时,郭嘉,钟繇,荀攸三人嘴角齐齐抽了抽。
这一刻三人格外默契,皆有抽这家伙一巴掌的冲动,太欠揍了。
“不过此次凉州一行,倒是碰见个有趣的小家伙,倒是不虚此行。”郭嘉放下耳杯又道,瞬间又将荀攸和钟繇的好奇心钓了起来。
见郭嘉乐呵呵瞥了他一眼,董虢心下打起了鼓。
这个不着调的玩意在调理他。
“哦,何人?”钟繇看向郭嘉,心下大为好奇。
郭嘉生性浪荡,随性不羁,身边能与之为友之人,也就他们几个。
寻常人可入不了他青眼。
“能入你郭奉孝之眼,想必又是个妙人。”荀攸忍着笑,“臭味相投嘛。”
“哈哈……”
说罢,荀攸先笑了起来,钟繇亦忍俊不禁。
郭嘉直勾勾看着董虢,嘴角高扬,玩味说道:“确是个妙人,未及弱冠之龄,便能将那名满天下的皇甫嵩玩弄于鼓掌之间,将之生擒,又以数百兵力,搅得拥兵万众的皇甫郦狼狈不堪。”
此话一出,荀攸与钟繇笑脸一凝。
董虢听得眉头直跳,这浪子不调理他会死是吧。
“这般说来,奉孝与那虢贼有过一面之缘?”荀攸面露厌恶之色。
显然,他对董氏一族亦没什么好感。
郭嘉适可而止,不再言语,又抱起另一坛酒,启封。
“再不凡又如何,如今董贼已死,其血亲亦为朝廷抓获,西凉军大势已去,再难掀起风浪矣。”钟繇面带讥讽,抚着下颌短须道。
荀攸摇头,道:“那倒未必,如今朝中局势诡谲,实是令人担忧。”
说起这个,钟繇亦脸色凝重,道:“今王公执意要问罪于蔡中郎。”
“昨日朝会之上,满朝诸公皆为其求情,王公一意孤行,实令人大失所望。我实是不知,王公因何而执意要致蔡中郎于死地。”
钟繇大概能猜到王允的意图。
可若要立威,何须要蔡邕来作伐,那已殁了的丁彦思已足矣。
蔡邕一死,人心离散,后患无穷。
他实是不知王允是如何想得,利弊得失如此明显,何以难抉择。
听得这话,郭嘉神色有异,忽道:“详细与我说说,昨日朝会之事。”
“好。”钟繇略显错愕,没想到郭嘉会感兴趣。
“……”
“有趣。”听得王允那‘僭越’大罪,最终为刘协高举轻放,就罚了一年俸钱,郭嘉眼睛眯了起来。
他越听越觉得这是王允提前与刘协商议好的,这是一次试探。
下意识抬眼朝对面董虢看去,恰好撞上董虢目光。
两人视线于空中一接,皆笑了起来。
一时间,郭嘉与董虢心中都颇为怪异。
明明二人相识不过短短几日,却似乎总是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这种感觉当真是神妙无比,难以言喻。
见得董虢与郭嘉相视一笑后皆不言语,荀攸将目光转到董虢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