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背后,有两座分立左右的石狮子拱卫宅门,不大,也不威严,古香古色。林贤只看一眼,顿觉笑容僵在脸上,好似一副钢铁面具难以撼动。
“与林大公子惦记之相,迥然不同吧!”杜将军低沉地嗓音裹着说不清的韵味,哈哈大笑,嘲讽、唏嘘、喟叹.....不一而足。
一直以来思忖圣旨下召,敕令他们二人连夜动身的林贤,不止一次与杜将军问询宅门显贵之相,真乃王侯将相之规格乎?林家显赫复存?
杜姓将军避而不谈,讳莫如深,却更叫他搜肠刮肚日夜惦记,是趾高气昂的资本。所以一眼看去,富庶华族书香门第的派头和心中恢弘之气大相径庭,直白说是远远不如,落差之大,不啻银河落地,让人心哀。
李氏脸色歪瓜一样难看!
“俺姓杜的大老粗一个,不懂啥道理,看在相处这么久的份上,除了今天俺看不顺眼,以往还可,给你句忠告。”杜将军和颜悦色,大嘴一勾,笑如虎狼:“这宅子跟眼见的不大一样,你站的地界跟郑州也不一样,你叫俺俺敢装听不见、不搭理,是俺的本事,可要是你家兄弟喊俺一嗓子,嘿嘿,俺不能不理,也不敢不理。那是你兄弟的本事!”
一路行来,高大身影这几句,比往日加起来更多。
林贤愕然,杜将军接着道:“别搞混了,啥身份啥做派,莫过界,你那张脸摆的不是地方,该放在你兄弟脸上。话说回来,你兄弟跟你不一样,也不对人家摆脸。”
“被他摆脸的,都是这个。”
杜将军竖起大拇指又哈哈大笑,惊动宅门小厮。
约莫一炷香后,孤身在书房中静坐的青年听到敲门声,下人禀报有名为林贤之人,自称少爷兄长,现已入府。
目光黏在来自惊鸿苑密信上的青年,回应一声去吧,又说去请老夫人,脚步走远后将厚厚一沓密信扔进火盆,又将一张罗列数十人性命的名单一同扔入照耀着他面庞的火光中。
薛管家若是立在一侧,必然大吃一惊。名册标注之人与他从未得见的宫中奴仆,大差不差,有误仅二三。
这是青年将密信字斟句酌,一一分析的成果。他知道不会错,至少不会错很多,这些人有着详尽到足以罗列出精准到某日的某个时辰乃至于某一刻,端了几杯茶、大致闻了几息花香的地步。
细致之处秋毫毕显,让人绝无理由怀疑。
楚平婴百密一疏,国库银钱流水年年悄无声息,为这些人精心塑造出牢不可破的、几乎能摘除一切嫌疑的佐证。但他没想到的是,青年心中过于完善本身就不合理。
一个人从方方面面入手,深挖之下,使得有心人绞尽脑汁也找不出半点瑕疵,不但无法令其摆脱嫌疑,反而是更大的嫌疑。
所谓‘不为,而正可为!’
在此事上,一点嫌疑就足以被打入冷宫。
林枫将这些名字记在心里,一串一串比牢门还坚固,眼看着它们化为灰烬。然后出门而去的青年背道而驰,走入宅后那片幽深竹林席地而坐,静待母子相认、涕泗横流场景的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