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黑下来了,像滚落的幕布遮住赵元绮的悲伤与怨恨。萧继宗将她从地上拖起来,范氏上前把两人身上粘到的土和草屑拍打下来。
所有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那般陆续回到小院里,一家人在正屋围着餐桌吃饭。
萧雪打破饭桌上的沉寂说:“赵姐姐,你做得糖馒头真好吃。”
其实一点也不好吃,糖都结成疙瘩了,只有中心有点糖稀,她本身就不喜欢这种糖馒头,如今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安慰赵元绮。
赵元绮笑了笑,转过头对范氏说:“明日我还留在家里给你们做饭吧?这样师娘也不用累了一天回家还要做饭?”
范氏没敢答应,她还没忘,一个多月前她还是位被人伺候的千金小姐。
赵元绮说这句话不是为了征求范氏的意见,而是通知范氏。
她还说:“明日我弟弟去打铁铺的时候,劳烦师父跟我外祖家的人说,我想拿回自己的衣服,我不能一直穿这一身衣服过日子。”
“嗯,好。”萧明泉说:“正好明天我去打铁铺,我跟他们说。”
晚上躺在一张床上,黑暗中传来幽幽的哭声。萧雪没有上前安慰,在她看来不能改变现状的安慰都是徒劳。
萧央央却没有这番顾虑,她压低声音对赵元绮说:“赵姐姐,你如果想家就回去看看。”
赵元绮回答:“我不是想家,是想我娘了。以前她总跟我说,女子要娴静要温雅,我总不爱听。心里想着我又没像小姑那般一心想攀高枝,谁料到如今我竟这般这般……”
萧央央说:“这般如何?”
“竟要靠我往日瞧不上的手段活命。”赵元绮痛哭出声,“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我与弟弟跟着舅母出门,别人问这是谁家的孩子?舅母就说,是自家孩子。我曾以为自己在外祖家多受重视,如今看来也不过一件破抹布。”
“你不要这样说。”萧雪说:“你还可以改命的,将来嫁个好人家……”
萧雪没说完就被打断,赵元绮反驳道:“没有娘家人撑腰,在夫家能过得好?”
萧央央说:“我们就是你的娘家人。对不对,姐姐?”
萧雪答应一声,她觉得在这样一个时代,像赵元绮这样脑子清醒的人,一定能过得很好很好。
赵元绮收起哭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萧央央说。
赵元绮紧跟着问:“你们二哥每日出门是去做什么?”
说到这个萧央央就兴奋了,她说:“二哥是去私塾里读书,今年已经是第四年了。”
赵元绮紧接着追问:“那他可过了童生试?”
萧央央答:“没有,二哥说,私塾里的先生学问有限,他只能靠自己。”
“这样蹉跎人生可不行,为何不去镇上的学堂?”
“镇上的学堂?”萧央央说:“这得跟爹娘说。”
萧雪问赵元绮,“赵姐姐怎么忽然提起我二哥哥了?”
“没……没什么。”赵元绮竟然笑了,她说:“天色不早,都早点睡吧!”
萧雪明白了,这是看上她二哥了。
萧继宗哪里好?不过是读了几本书而已,就觉得家里的事情都是母亲的或者父亲的,大哥的,妹妹的,总之跟他无关,他什么都不用想,只用读书。
要不是上次强迫他去洗碗,他还抱着他那套“君子远庖厨”的规矩呢!
到了第二日,萧雪和父母、大哥四人准备出门。有了赵元绮和三哥,两个小的也长大一点,可以留在家里了。
到了打铁铺,看到草棚里站了个小孩。不是赵元宁还能是谁,范氏远远看清他的面容,便将目光落到身边的萧雪身上。
“你这丫头也是神了,还真被你给猜中。”
萧雪抿抿唇,她挺希望自己猜错的,那表明这对儿姐弟还有人管,如今这情况,她轻轻叹息一声,明白这回不是真拜师也是真拜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