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看看，今天下雪了。”

“哦，雪月了啊……”保罗对着桌面发呆。

今年霜月，抑或今年风月以来，保罗就一直住这矮楼里。当时还不怎么冷。

他排除一切杂念，没日没夜地研究。好几次，他都觉得只差最后一步。但是等冷静下来，又发现原来的想法完全就错得没边。只好从头再来。

“部长提到你了。”琳达说。

“哦。”

“他还好奇，怎么连续一个月没见到你。他以为你在家偷懒呢。要我说啊，你最好回家歇几天。你现在状态很差。”

“我在天上没有家。这就是我的家。”保罗说。

诺格森镇离这太远，往返一次至少得三个月。他没有那么长的假期。阿凯德莱的临时住处条件一般，他不想去那里。

到头来，最舒服的地方就是魔法文字研究中心。冬暖夏凉，热水不间断供应。椅背调平就是床，书桌下面还有盖被，睡觉不成问题。

“一直呆在这会憋坏的，出去散散心吧。”琳达抓一把茶叶放杯子里，接满热水，捧着茶杯暖手。

“可现在都雪月了。”保罗压力很大。年底考核，他却拿不出任何成果。接下来几十天再不抓紧，就彻底玩完了。

“一旦有灵感，哪怕只剩十天都来得及。”

“我不是那种天才，主任。”

参加埃特里亚大学特待生考试时，保罗就意识到这点。十余年神学积累带来的自信，被刁钻的考试题彻底击碎。

可是，当时的他还心存侥幸。神学上没天赋，又不是在所有领域都没天赋。就读魔法专业后，他愈发觉得，他的天赋全点在魔法文字上。

DCL年茶月，他被莫奈带来至圣奥义部的魔法文字研究中心。这一年，他没做出任何成果。他安慰自己，刚来还不适应。调整过来就好。

DCLI年，他还是一事无成。琳达主任有些着急，跟他谈过好几次。莫奈部长也来了一次，劝诫他不能急于求成，所谓板凳甘坐四年冷——因为考核期是四年。

DCLII年，他决定痛改前非，一心扑在魔法文字研究上。他对琳达主任撂下狠话，之后几个月都要住在部里，不做出来誓不罢休。年底再没成果，提头来见。

或许是被保罗的刻苦精神打动了，或许是真相信他有巨大潜力，DCLII年底，琳达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发动中心里其他研究员，把一项重要研究成果挂上保罗的名字，交给莫奈部长。莫奈看了后赞叹不已，部里开会时特地表扬魔法文字研究中心，说他们会培养人才，又吹嘘自己眼光独到。

琳达吹起一个大肥皂泡。而这个肥皂泡，很快就要被戳破了。

“去年，你向我保证……”

“对不起。”

没等琳达把“提头来见”四个字说出嘴，保罗赶紧认错。

“我不能再帮你了。”

“我明白的。”

“你不要觉得，我是主任，就能怎么怎么样。我只起一个上传下达的作用。我们中心最有地位的，是那些优秀的研究员。不是说我一句话，他们就愿意把成果让给你。

“去年，我想赌一把。莫奈部长中意你，如果你真的是天才，今后我们中心都能跟着沾光。我说服其他研究员，让他们赌你成功。可惜，我们没赌对。愿赌服输，去年的事我们就此翻篇。但今年年底……”

“主任，我都理解的。我自己走。”保罗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