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抉择,如今皆在前线,洛依尘无知无觉,但是她此刻坐在慈宁宫,看着段凌肃跪在面前,仗剑杀人的事情她是真的想在慈宁宫做一次了。
“段凌肃,我一直以为你虽说懦弱无能,但到底还有文人的坚守和节操,如今才发现,原是我瞎了眼!”洛依尘将手中的折子扔到他身旁,冷冷的瞪着他,等他开口。
段凌肃弯腰捡起地上的那份折子,看了一遍,随即道:“臣也是为了八皇子啊!那可是太后的亲儿子啊!臣帮他逃狱,换了一个死刑在牢里,也是为了保八皇子的命啊!他此番逃了出去,没了爵位,钱财,已然是极大的处罚了,太后该消气了!”
洛依尘端起茶杯一口气灌了下去,才压住火气,道:“那你给我解释,为何截了本宫寄给子离的家书,为什么要将段世宁谋反一事添油加醋,写成逼宫造反,写的本宫恨不能挖个狗洞才能逃生?”
“十八弟不会看着你斩杀亲子的!”段凌肃将手中的折子放在地上,站气身,梗着脖子嚷嚷:“我曾以为,你的聪慧,心机,都是为了保命的不得已。如今,我发现我错了,不知从何时起,你变了,变得让我认不出。为了你所谓的江山国祚,多少人命在你眼里都是无所谓的,你只管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嗜杀。”段凌肃说完不由有些懊悔,这所有的事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会儿是口不择言了。
段凌肃本站在屏风边儿上,将自己的手往外拽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倒了屏风,只听到清晰的脆响,四折的屏风倒在地上。
洛依尘在看到随着屏风一起落地的东西时,匆忙跑过去。她没有去扶那屏风,而是蹲下身子,捡起了一个翠玉的坠子,因被砸在了屏风角下面,那物件已经碎成了两半儿。看着手中的坠子,她忽然静了下来,这是陈子离平日里佩戴的扇坠儿,想来是他出征前留下的。
“是,那个纯良淡泊与世无争的柔弱女子,她何尝不想不辨菽麦,蠢如鹿豕,每日只知梳妆打扮,与人闲话家长里短?可惜你自己无能,不能给自己的妻室如此安枕无忧的生活。反而要一个女人去谋划,如今终于能够好好活着了,那个女人在你眼里已经面目全非,被你嫌弃了。”这话说的平淡无波,似乎没有一丝的情绪。她忽然想做个了结,陈子离一直让她留着段凌肃的命,她不知原因,但还是照做了。但是如今,她再也不想应付这个人了,不杀他,但是洛依尘真的连骂他的心都淡了。
听到她这话,段凌肃也愣住了,要是她发脾气,闹性子都好,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平静的可怕。
“可你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你可以告诉我,甚至告诉子离,如果你不愿,没有人能逼的了你。可是你的选择,是不顾一切,毁天灭地!你说我护不得你周全,难道子离也没这个本事吗?”有的时候,有些事情,都是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也许当时不觉得,但时间久了,有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是,我有的选择,要么是我负天下,要么天下负我。我是可以选择,但我不想死,这有错吗?子离愿意护我一时,未必肯护我一世,我若是时时事事依靠他,那我凭什么喜欢他?一个废物,他又凭什么护其周全?时势能造就英雄,也能逼疯英雄。”她不是没有过期冀,在王府的院子里,海棠树下,岁月静好与世无争。只是时势所逼,她如何能够安心做鱼肉,而人为刀俎。
“你说时势所逼,只要成了你的事情便好,你要这天下做什么?如果要这天下是为了能够活的更快乐,我自不说什么,可你只是为了报复。世宁他做错了什么,你再怎么恼火,不甘,又为何拿他出气?你若是早年多关心他一点儿,他能做出这事儿吗?”段凌肃究竟是自小被名家大儒教导,仁德的心思也是有些,倒并不是那种杀伐果决的人。
“我本来就只是一个女人,我没有责任去肩负家国天下。如今我做了不该我做的事情,我做的很好,但是你呢?你的眼里只有一个段世宁,只有你的情情爱爱。我承认,我眼里心里只有一个陈子离,但是我们没有不辨是非,包庇谋害皇帝的罪人。皇帝若是忽然暴毙,天下呢?你眼里的天下万民呢?段世宁要害我的时候,你无能为力,如今他只需要摆出一副可怜样,说上一句改了,你就可以饶恕。是,你一直都是个仁慈的主儿,坏人是我,我扔了良心得了权势,你又可以站在高处,指责那些不仁不义了。”洛依尘说着,语气格外平静。
段凌肃愣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说。他看着洛依尘站在那里,手里攥着碎成两半的玉佩,就这么平静得看着他,等他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洛依尘说到这里忽然笑了,又道:“子离一直不让我杀你,说留着你有用。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用。如今我知道了,你留在朝廷上,就是活靶子,但凡你在我便只骂你,朝臣们犯了小错,跟你一比什么都不算,我也就仁慈得不追究了。这也许是你最后得用处了,但是如今,我不需要了。”
段凌肃听到这里,先是莫名其妙,陈子离不杀他,留着他,还说他有用,这话他竟然一无所知。后面洛依尘说的不需要,他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洛依尘唤了木槿和赵瑞喆进来,将他拖下去要下狱的时候,段凌肃才明白,今时今日,他在洛依尘眼里,已经跟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了。就算洛依尘听陈子离的话,留他性命,也绝不会再让他待在朝堂上了。
世宇走进来的时候,段凌肃已经被拖走了,他进了屋,只说段世宁已经出了大牢,洛依尘便带着他一并往宫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