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秃翁的目光缓缓从塞北二仙的身上移开,又缓缓转到柯训师的身上,眉头一皱道:“大师兄,我老早就说你不可闭门造车,当时你还不以为然,大言不惭的自称武功在塞外数一数二。俗语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自己不知几斤几两,端得上一只井底之蛙。这下倒好,原形毕露了,要不怎被两位师弟打的如此狼狈?”
他声音极为尖锐,与刚才发出的鹰啸有异曲同工之妙。柯训师哼了一声,垂闭双目,也不答话。
莫老七叫道:“二师兄,大师兄排位在你之上一直令你不忿,可可大师兄早进师门,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借题揶揄?事到如今,你快快动手,将这塞北二仙宰了,好给咱同门出一口恶气。”
塞秃翁狠狠地瞅了一下莫老七,不屑道:“老七啊,你不学无术,整日干些偷鸡摸狗、上墙爬屋的小人勾当,长相猥琐、行事淫荡,我可看不惯,没想到你仍旧死性不改。改日介,我找个机会好好教育你一下。”
莫老七呸了一口,叫道:“二师兄你脑子莫非被驴踢了?平日里你对我和大师兄如何颐指气使,我们都不吭一声。如今大敌当前竟在这胡言乱语!你不帮我们也就罢了,反而帮着这两个小崽子教训起我们来了,呸,呸,呸。”
塞秃翁一下扭过头来,鹰眼一聚,恶狠狠盯向莫老七,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莫老七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说话。塞秃翁眉头又一皱,显得不忿难当,只听他道:“师父与师叔也忒不像话,上代人的恩怨由上代人解决,怎能延续到咱这一代?依我看咱兄弟几人干脆不认师父、师叔也好,省的师命难违,整日般互相残杀。”
萧廷玉听得瞠目结舌,又听他道:“师父与师叔,一个号称西佛喇嘛,一个号称东佛喇嘛,都是得道高僧,几十年来竟为了一本潜念经搞得势不两立,反目成仇,可真是天大的笑话。现在又为了争夺什么瓦剌第一高手的宝座闹得不可开交,真是愚不可及!”
萧廷玉躲在雪中,寻思:“这二师兄说话颠三倒四,当着师兄师弟的面,竟对自己的师父师叔横加指点,可谓是千古奇谭。”殊不知塞秃翁本就妄自尊大,虽然一身功夫为西佛喇嘛所授,学有所成之后,什么师徒恩情,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全都抛诸脑后。他羽翼一丰,原形便露,竟对自己的师父颐指气使,横眉吹鼻,不知天高地厚。
西佛喇嘛悔恨恼怒,出手教训,堪堪百招之下,塞秃翁被他一掌打倒在地。西佛喇嘛待要将他一掌毙命,于心不忍,便原谅他这一次。哪知塞秃翁不加收敛,勤练武功,数年之后,武艺竟与师父平分秋色。他得意洋洋,行事说话越来越得寸进尺,为此东佛喇嘛借题发挥,大肆嘲讽西佛喇嘛管教不严,无能至极。又过数年,塞秃翁的武功竟然更上一层楼,西佛喇嘛反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愈加忘乎所以,平日里对师父、师叔颐指气使,八面威风。西佛喇嘛与东佛喇嘛对这个徒弟师侄颇为忌惮,平日里都是忍气吐声,让上三分。
塞秃翁虽目无尊长,却是非分明,对争名逐利毫无兴趣,眼见师父、师叔你争我夺,好不生气,一次在酒桌上将二人大骂一顿,扬长而去。
塞北三仙、柯训师、莫老七对塞秃翁的所作所为全都心知肚明,心中错愕万分,脑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塞秃翁长篇大论,言语高亢激昂,将远方的师父师叔贬的一文不值,将面前的师兄师弟骂的屁也不是。野古尔泰弓腰低眉,微笑道:“塞师兄所言极是,你看误会一场,我们还两位师弟有要事,这就告辞了。”向莽古尔泰一使眼色,扭头要走。
塞秃翁叫了一声:“慢着!”塞北二仙转过身来,齐声问道:“塞师兄还有何吩咐?”塞秃翁一眯眼,幽幽道:“师父师叔打得你死我活,那是他们上辈人的恩怨,谁先打死谁,那是谁赚到了,我自然不管。”莽古尔泰附和道:“就是。二师兄所言极是。”
塞秃翁手一伸,道:“请动手吧!”塞北二仙疑惑不解,堆笑道:“动动什么手?”塞秃翁眉头一皱,道:“两位师弟怎的如此顽固不化?师父师叔的恩怨懒得去理,咱这一辈人的恩怨我本也不想管。但柯训师与莫老七被你二人搞得灰头土脸,偏偏却又被我撞见了,我不管良心也过不去。我若轻易放你们回去,到时候师叔又要在我师父面前炫耀一番,说我师父教的徒弟全是狗熊孬种,全是他徒弟的手下败将。我师父脸上无光,牵扯不到我的颜面,那倒也无妨。不过狗熊孬种这么一说,自然有另一番含义:说我塞秃翁无力护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周全,自也是狗熊一只,我岂不是脸上无光?若教塞北武林中人听了,可就砸了我大漠狂鹰的招牌”
他顿了一顿,又道:“这样好了,我做一个和事老,两位师弟各自断一根手臂,这笔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塞北二仙霎时变色,莽古尔泰笑道:“二师兄真会说笑,你师叔一向对你客客气气、尊重有加,岂能称塞师兄为狗熊孬种,你言重了。”朝柯训师与莫老七一拜:“柯师兄、莫师兄对不起了,你们好好养伤。”转身要走。
塞秃翁叫道:“你们二人当我放屁呢?左耳进右耳出的,快动手吧!”野古尔泰一脸为难,塞秃翁素来说一不二,若不自断一臂,自己的这只手臂必也保不住,连师父、师叔都让上三分,就算自己与莽古尔泰联手,又岂是敌手?环视四周雪谷内空荡荡的也无处可逃,心下不禁一寒。
莽古尔泰鼓起勇气道:“柯训师与莫老七已是咱塞北二仙的手下败将,咱联手起手来,我我就不信是塞师塞秃翁的对手。”他底气不足,本是一番厉词,却说得磕磕绊绊。野古尔泰在心底哎呀一下,暗中骂莽古尔泰冒失鲁莽,怎能口无遮拦,这下倒好,大话出口,塞秃翁不会轻饶了,眼见别无他方,只能硬着头皮将莽古尔泰的大话往回圆,堆笑道:“塞师兄别听莽古尔泰胡言乱语,他他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时时常不知所云。”侧身向莽古尔泰猛使眼色,厉声道:“还不快给塞师兄道歉。”
莽古尔泰将手中的长剑一震,嗡嗡作响,怒道:“凭咱俩的功夫难道不是塞秃翁的对手,怕他作甚?”塞秃翁笑了一笑,死死地盯着莽古尔泰,幽幽道:“有胆识,不愧是塞北二仙!今日我就不要两位师弟的手臂了。”
莽古尔泰一愣。野古尔泰心花怒放,恭谨道:“多谢塞师兄手下留情。塞师兄大仁大义,恩威卓众,两位师弟佩服、佩服。”塞秃翁嘿嘿冷笑声,脸皮似动非动,幽幽道:“臂膀我是不要了,你们两人的心脏需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