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镇,海防府议事厅中。
李忠一手正捧起茶杯到嘴边,听到王宁福的话却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疑惑道:
“你意思是说那方图立,现下毫发无伤?”
前嘴刚禀报过的王宁福,此刻在一旁站立着,听到李忠有疑,拱手应是,又把先前去方氏祠堂的经过说了一遍。
“有点意思”。
李忠的声音有些阴沉,他说着一手把茶杯放到了木桌上,向后一倚闭上了眼睛,一手在椅把上弹着手指,过了片刻,才有些疲累地开口道:
“看来这海清镇的能人,还真是不少”。
前些天料理不了一个小孩子,他还没放在心上,只当是夫子的侍卫恰好路过,现在又一次失手,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意外连着发生两次,那就不是意外了。
而听他这么一说,王宁福想起了先前李忠因学塾夫子,特意到王氏祠堂警告了他,他微微吸了一口凉气,低声开口道:
“大人,那你看咱们这次,是不是先缓缓上收剿寇钱的事?”
“怎么?王宁福,你怕了?”
李忠沉声笑道,一边张开了眼来,转过头戏谑地看着王宁福。
王宁福立马就有些不自在,紧忙拱手道:“一切全凭大人作主”。
“无妨,收起来就是了...”
李忠又倚靠到了椅背上,这次他整个头都往后垂下,悬在了椅后,看起来舒适得很,接着悠悠开口道:
“我在这破地方营生了这么十几年,上边多少人拿了好处,这次也该他们发挥点作用,把我从这烂摊子中给捞走了”。
王宁福听言,却是一时怔住了去,不知怎么接口。
李忠就这么瘫软在椅子上,瞥了王宁福一眼,见他有些失神,李忠醒觉到是自己失言了,立时回身坐直了身体,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哼了一下,见王宁福被这冷哼一声拉回了神来,他才接着开口沉声道:
“放心吧,下一任的镇守也是我同门的师弟,到时候我自会让他与我一般,继续照拂着你王氏,到时候你只要记得,待他如同待我一般即可”。
听到这番言语,王宁福不禁轻出了一口气,立马走到跟前来,对着李忠行了个跪拜大礼。
“先回去忙活吧,还按着咱们原定的计划行事”。
李忠站起了身来,叮嘱道。
王宁福应了一声,拱手就要告退,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低声问道:“那方图立,咱们是不是再...”
李忠闻言伸出了手来,示意打断了他,然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不急,让我再想想”。
“是!”
王宁福就这么拱着手,往后退出了议事厅去。
而待得走出了海防府大门,王宁福的脸色才真正暗沉了下来,一时间变得面无血色。
从刚才李忠失言说出想离开这烂摊子,他就感到了无尽的恐慌,这种感觉比先前李忠到王氏祠堂警告他,还要强烈上许多。
李忠是个嗜茶如命的人,以往无论什么情境,他都不会放下拿到嘴边的茶杯,但今天听到方图立无碍的情况时,他却有些乱了心神。
这些年来,李忠就是他王宁福唯一的靠山,倘若这座山倒了,他无疑就是第一个被砸死的人。
王宁福想着,越发感到绝望,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李忠那套下一任镇守的说辞,在王宁福这是全然不信的。
试想,当一个不需要说谎的人说起了谎来,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某些能力,或者是信心?
王宁福想到这些年自己依仗着李忠干的一些事,嘴唇霎时有些发白,连带着腿脚都有些酸软,靠着一户人家的外墙,就这么慢慢滑坐了下来。
他惊恐着回想起了十几年前发生的事,那是一切的开端,那一处屋宅浮现在了他脑海,屋宅内堂中,有着一片明显的烧焦痕迹,从墙砖直达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