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雪只停了一半,朵朵冰花仍在成形,不肯放过这片大地。
天灰蒙蒙的。
遇着今日这样糟糕的天气,薄云就会从高空坠下,躺在雨燕寮的瓦片上。
火工童子说,伸手不见五指是松崮顶太高的缘故。
受了师父张仪的吩咐,这几个师弟特地前来寮房区告诫丁班学生,浓雾天气,切勿前往八方广场。
在这片黑灰里,筑基境以上的修士也不敢轻易御空飞行。
如若没有强大的神识,或佩戴识途法宝加以探测,迷路再正常不过了。
潮气恼人,不仅妨碍挽云宗弟子们出行,也影响了大伙的日常起居。
丁班学生们没法洗衣晾晒,贴身衣物穿馊了也只能继续忍着,或是以火云掌烘烤。
姜正初没那闲功夫烤衣裳。
即使冬衣早就被药味熏透,他也将就着披上。
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便和同窗们一样了,继续呆在寮房练功、念书。
但三天过去了,肖悦茹的伤药已经用完。
两人相约的还是老地方,而这大雾天,恰巧给他的行程提供了天然的遮蔽。
他小心翼翼摸着铁索,在迷雾中穿过浮桥,两座浮桥……
小屋的破木门被吱呀一声拉开的时候,煤炭味与热烘烘的暖空气像瞧见主人归家的小狗一样,扑进了姜正初的怀中。
“呀,快关门快关门,冻死我了!”
肖悦茹抖着脚嚷嚷。
听到清脆的嗓音与轻巧的语气,姜正初露出了一缕笑意,“看来药效不错,气色好多了嘛。
怎么样,身上的伤,可还有疼痛?”
“伤好多了,但是没休息够……法力还没恢复过来呢,你都不知道,我从寮房来这鬼地方的路上都快冻成冰溜子了!”
缺了法力护体,寒暑不侵的效果大大减弱,她忙不迭在瓦炉旁边搓手抖腿。
“来,诊诊脉。”姜正初捉过她的手腕,“嗯……还需休养调理,药给你带来了,这次多备了些,够你喝七日。
七日后,再视情况给你重新配药。”
“多谢了,姜师兄。”她眉开眼笑,
“嘿嘿,万没想到,不光做了笔大买卖,我还给自己捡了个好大夫。”
“虽说丹师并不需要医术的基础,但我们凤莱堂,确实有大半的学生识药理,也学过医。往后你若是逢着头疼脑热的,也不妨找我给你瞧瞧。
哦,咱们既然生意上合伙,我就不收你诊费了,请我吃顿羊肉即可。”
“诊费这么贵啊?那我还不如去坊市找那老掉牙的大夫呢,几个铜板就打发了。”
观她有说有笑,姜正初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若肖悦茹伤势未得好转,他没有能够当作无事发生而继续过丹房弟子生活的信心。
毕竟,哪怕对方并不计较,把她卷入危险的责任,终究在己身。
二人闲聊着,一个上午无声无息溜走。
有那么几次,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屡屡被他咽了回去——“把你弄成这样的人究竟是谁?来自哪家药行?”
一看到肖悦茹桃花般的笑脸,他便不忍心去提起这个可能在她伤口洒盐巴的话题。
“罢了……此事我只能暂且压下,待寻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去追究。
若现在失言问了出来,恐怕只会让肖师妹徒生忧患。”
搀扶着肖悦茹走出小木屋的时候,他再三叮嘱了几句——“按时吃药、少做粗活、保证睡眠。”